“父王,儿臣有事启奏。”
疏朗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随着墨玄色的蟒袍飘动,清晰地脚步声在大殿上响起。
剑眉斜飞的少年脸上带着孤傲的笑容,细长而又锐利的双眸看向那高台上的皇,长袖拱让,虽是恭恭敬敬的秉礼,却带着挥不去的华贵气度。
那是他的父王,但他却没有半分敬畏。
“嗯……”
秦皇抬了抬布满皱纹的眼眸,浑浊的目光落到他的这名大儿子身上,犹如树皮般老朽的脸颊轻轻动了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活像个泥塑:“说吧。”
嬴季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细长的双眸紧紧的逼视着那老迈昏聩的王,语气沉慢的说道:“温侯此前送来奏折,说要替幼子迎娶长宁之事,父王还未做答复。”
“长宁啊……”秦皇双眸犹如风中的烛火一般黯淡了下去,阖起双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掌:“温侯幼子与长宁的婚事朕允了,此事全权交于国相。”
“父王英明。”
嬴季翘起嘴角,垂下袖袍施然退回人群。
看着满堂寂静无声的金銮殿,秦皇轻轻叩了叩扶手,不动声色的轻咳了一声。赵三九顿时了然,扫了扫浮尘搭在臂弯处,细着嗓子高喊道:“退朝!”
宫外。
“舅父。”
面貌阴柔俊美的蟒袍男子快步赶上前方匆匆前行的荆门侯,低声轻唤了一句,江逐云却仍旧半眯着眼睛,面色寒沉的缓步前行,只是不冷不热的颔了颔首。
“舅父,大哥突然提起长宁的婚事,是什么意思?”
那面貌阴柔俊美的蟒袍男子却不太在意荆门侯那淡淡的态度,反而紧随其后继续追问着。在他看来,此事对于大皇子一系并无任何好处,而他那个一向唯利是图的大哥却似乎在极力去促成这件事,这本身就是一种反常。
听到嬴寿的话,荆门侯的脚步也仅仅是略作停顿,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还能有什么意思,他在试探你那个父王是否真的老迈昏聩了而已。”
说到这里,荆门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现在看来,嬴怀婴连把长宁公主嫁出去这件事都能做的出来,是真的老迈昏聩了……他当年可是把长宁公主当掌上明珠的。”
“今日调兵镇守荒州的建议也被父王驳回了,我们更显得被动了……”嬴寿抿着苍白的嘴唇,眉峰轻蹙,阴柔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荆门侯闻言脸色阴沉,冷哼了一声:“嬴怀婴如今已经彻底沦为赵三九和李存孤的傀儡了,他老了,想要安逸,把我们嬴氏一族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两人走在广阔的驰道上,并肩迈出了宫门,四周安静的只有燥热的蝉鸣,停歇在宫柳的荫凉之中不停地聒噪着……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嬴寿侧头凝视着荆门侯那泛着寒意的眸子,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袖笼中轻轻捻动,阴柔的脸上始终带着恬淡的笑容。
“什么都不用做。”
荆门侯冷笑着负起手,缓缓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那柳荫处:“会叫的知了活不长久的,快入秋了……”
……
盛夏炎炎,天色总是晚的特别的快。
转眼间便日落西山,将全城都笼在了昏暗的晚景中,随着城墙上炽热滚烫的温度慢慢的消退,河畔的画舫上飘荡起莺软的艳词淫曲,闹市灯盏如昼,纨绔们策着嗒嗒的马蹄疾驰而过,传来小孩的哭闹和男人的喝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