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暮春时节,可正午的日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犹为毒辣,围场上空泛着滔天的白光,满眼满眼的绿色,仿佛被那阳光晒得直逼出油来。
弘历熟稔地拈箭搭弓,阳光直灼得人眼角发痛,他微眯着眼,尽量地屏息凝神,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脑海中的那一幕。每一次当箭搭在弓上,他的心里总是格外地平静,天地间似乎只有那一簇鹄心,可今日却仿佛着了魔,心下一片焦躁,仿佛是叫嚣着折磨人的渴。
“嗤”得一声,箭尾带着疾风飞射而出,他缓缓放下弓,遥遥望着,深吸了一口气——果真又失了准头。
盔帽在阳光下晒得久了,就如同炙手的热锅,紧紧地箍在头上,热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随手扔下弓,刚摘下盔帽,扭头便看到傅恒正站在靶场一侧,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也不知来了多久。
毕竟是自幼的玩伴,他心情不免极好,笑道:“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傅恒微一颌首,沉声道:“微臣见四爷练得认真。”
就算在没有人的地方,傅恒依旧如此恭恭敬敬。弘历亦是习惯了。其实傅恒比他还要小两岁,明明是弟弟,可从小到大却总是他在保护自己,如今做了这御前侍卫,就更是不苟言笑,分外老成。
弘历弯腰将弓拾起,扔给他道:“你也来试试。”
傅恒利落地出手接住,道:“许久未练,倒真是生疏了。”
弘历笑道:“知道你整日侍奉圣驾憋得慌,来来来,难得就咱们两个聚在一起,你也别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了。”
傅恒应了声是,便拈箭搭弓,步态手法极为娴熟,根本不像是许久未练的样子。弘历自然知晓,御前的人,哪个不是武功高强,以一抵十?
利箭“嗤”地一声射穿鹄心,弘历在一旁忍不住拍手叫好。傅恒却缓缓放下弓,遥遥望着天际,沉声道:“四爷今日有心事。”
弘历一愣,到底什么事都逃不过傅恒的眼睛,反倒自嘲地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
一语未必,就听到极脆的声音划破长空:“弘历,你给我说清楚!”
二人皆是一怔,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见清欢面含怒容,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或许是走得急了,她脸上氲着极不健康的潮红,几缕额发还粘在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