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摸了摸琼荧的头发,语气里带着鼓励与安抚。
“比起斟酌衡量利弊,以大局纵观而筹谋算计,我只盼她行事无悔。”艾九看着水镜中的女儿,轻笑道。
撞了南墙也好,遍体鳞伤也罢,无悔便好。
厨房中,玉娘怔怔的看着幺幺,小孩子脸上肉嘟嘟的,朱红的唇抿成了线,黑琉璃似得眼中是不符合年龄的认真。
玉娘蹲下身子,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
“不管你想做什么,不管你选择什么阵营,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幺幺慎重其事地说。
是了,这便是她所选择的阵营。
她做了这样的选择,眼前的迷雾退散,所有的一切都在豁然间开朗。
幺幺忽而有了拨云见日的通透感,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畅。
玉娘看着幺幺,心中温暖的同时又觉着迷茫。
幺幺站在了她这边,那她又该站在哪一边呢?
隔壁草堂,艾秀才老神在在地坐在书桌前,悠悠然落笔,手中毛笔上墨汁饱满。
书舍里读书声郎朗,可这些学生却没有一个张嘴的,只整整齐齐地跪在正中的走道上。
这样的场景,维持了也足有小半个月了。
直到熬够了时辰,艾秀才才开口:“明日起,你们便不必来了。”
“仙尊——夫子!”陶阳痛苦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尔等既无心读书,又何必在此虚度光阴?”艾秀才问。
他说着,终于停笔,将这些墨迹未干的纸张撒向这群学生。
画着符文的纸张飘飘落下,准确的落在了每一人手中。
艾秀才淡淡地说:“这道符纸可挡化神期一击,只当了断这些时日的缘分。”
陶阳捧着这符纸,只觉重若千钧。
“既然要救世,自行离去便是。”艾秀才徐徐起身,双手负于身后,缓缓离去。
陶阳呆滞地盯着那个素白的背影,直到视线所及之处已经完全没了艾秀才的身影,陶阳才低头看向手中的符纸。
“仙尊他……应当也是心系苍生的吧……”陶阳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仙尊他……他曾为一人舍长生……如今,竟是连苍生也要一并舍了吗……
可是仙尊啊,您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陶阳以头抢地,原本高挺的脊背弯曲,许久都未能站起。
艾秀才离了草堂,紧绷的肩膀却缓缓放松下来,他在原地驻足回首看向草堂,眼中亦划过一丝怅然。
“夫君?”玉娘隔着篱笆看见他,浅笑着招呼他:“可放课了?”
艾秀才笑着点头,大跨步绕过篱笆回到院中,匆匆行到了玉娘身边。
“自然。”艾秀才说,亲昵的捏了捏玉娘的面颊:“中午吃什么呀?”
养伤的老道士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想着进来听见的流言,心中五味成杂。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幺幺绷着小脸,端着碗筷给这两人送饭到屋中,不用看就知道这两人憋得是什么心思。
旁的不说,这两个手脚健全之人,是怎么好意思借着养伤为名头在这里蹭吃蹭喝的呢?
“前辈……”
明山老道拱手,张口欲重复请他们出山的话。
幺幺一撩眼皮,阴恻恻地看着这两人:“两位心系苍生,缘何伤好后流于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