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老皇帝病重,几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更甭提处理朝政了。朝臣们递交的折子全都送到了太子面前,还有人恳请太子登位,免得大虞陷入乱象。
太子温和敦厚,事亲至孝,开始自然是不肯的,但文武百官一再相求,甚至还有老臣跪在金銮殿外,整整跪了一天一夜,最后因体力不支而昏倒在青石板上,让他无奈至极。
老皇帝曾经做过太多的错事,甚至还在边关受到匈奴侵扰时,怕楚清河功高震主,将其调回京城,让承恩侯取而代之,害得玉门关的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各地怨声载道。
与他相比,太子简直是朝臣眼中完美的帝王,自然迫不及待地希望他继位。
转眼又过了三月,太子称帝,老皇帝成了太上皇,金城公主则被封为太妃,身份的确贵重,但却必须守一辈子的活寡,毕竟除了胆大包天的五皇子,没有谁胆敢染指皇帝的女人。
新帝登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选秀,京城里上到公侯伯爵,下到芝麻小官,只要家中有女儿的,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把姑娘送进宫,若运道足够好,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那可就应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八个字,整个家族都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这个,近来颜如玉的生意当真火爆极了,薛素坐在雅间儿,推开窗扇,就能看到不少衣着华贵的女子走进来,不是要买杨柳露,就是七白膏,希望自己能在短期内变得娇美动人,俘获新帝的心。
眼下正值暮春时节,京城早已感觉不到凉意,早就有女子换上了轻薄飘逸的夏衫,清风一吹,整个人便如同落入凡间的仙子一般,分外可人。
薛素看着眼馋,偏偏她生产不到半年,体内的恶露虽说排尽了,但仍有些虚弱,这会儿只能穿着厚实的衣裳,再调养些时日,免得受凉。
突然,雅间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模样秀丽的姑娘快步走入房中,拿起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儿,叹道,“就算宫里要选秀,以新帝的性子,根本不会大肆充盈后宫,那些客人劳心费力,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柔白手指将茶盏往前推了推,薛素唇边带笑,轻声道,“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机会渺茫,也有成功的可能,但要是连准备都不做,那便是自己放弃自己。”
莲生抬手摸了摸鼻子,也觉得婶娘的话有道理。
她喝了口茶润润喉,继续说,“您没瞧见,咱们店里的客人极多,丫鬟们一个两个都分身乏术,就连外面只卖脂膏的老店,队伍都排出老远,还真是不差钱的主儿。”
坐在木椅上,薛素突然想起了一事,道,“记得多准备些象胆膏,估摸着买的人会有不少。”
闻言,莲生眼底露出几分疑惑,她张嘴便问,“昨日侄女才看过账本,卖得最好的便是七白膏与杨柳露,象胆膏销量平平,库房里还剩下一些,不用另外置备吧?”
女人斜睨了她一眼,一边转动着腕间的檀木佛珠,“象胆膏能使肌肤稳定,还能消去红肿瘢痕,最近为了选秀,那些姑娘们肯定会着急上火,就算底子再好,脑门下颚上也会冒出疙瘩,别的脂膏都比不上它。”
听到这话,莲生恍然大悟,拍着胸脯保证道,“婶娘放心,侄女会好好看着私馆,绝不让您劳神。”
将小姑娘略有些稚嫩的模样收入眼底,薛素胸臆间涌起阵阵暖意,前几日楚清河已经去求请新帝,准备辞官返乡。
如今戎族与大虞建立了互市,关外的牧民能吃饱穿暖,不必再经历战乱之苦,也兴不起打仗的心思,估摸着十年内都不会爆发战事,既如此,再在京城呆着颇没意思,还不如回到泾阳老家,有山有水,日子过得惬意极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府吧。”
话落,莲生扶着女人的胳膊,缓步往楼下走去,还没等二人迈出大门,便见到一名带着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穿着一袭青衣,声音虽温和,但仔细分辨一番,却能听出其中蕴含的焦急。
“敢问老板娘可在店中?”
徐眉的父亲是京城人士,早些年外放到杭州做官,遇上了她的母亲,二人新婚燕尔,感情也极为不错,成亲三年才生下她。
哪曾想人心易变,好景不长,徐父回京述职,竟在这里养了一个貌美娇艳的姨娘,还有一个仅比徐眉小半岁的庶出妹妹,知情知趣的解语花与端方刻板的正妻相比,徐父会选择谁可想而知。
他越发地宠妾灭妻,几乎不管徐眉娘俩的死活,这回徐眉从杭州回来,肚子里憋了一股火,想要入宫侍奉新帝,让母亲在徐家过得好些,不必再被那对母女压得毫无喘息之机。
怎料天不遂人愿,由于不适应京城的气候,她面皮又红又肿,稍微用手按了按颊边,都会产生剧烈的刺痛,徐眉每日都换一家医馆,找了无数大夫,都说治不了,若这间声名远播的私馆也没有办法,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微风拂过面纱,露出了一截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