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婶娘一直想回泾阳过日子,这点莲生心里清楚极了,但她暂时不想嫁人,相夫教子的生活对她而言还不如打理私馆来得舒服,索性便留在京城中。
辅国侯辞官归乡可是大事,自然是瞒不住的,京城里上至文武百官,下到平头百姓,都纷纷议论起来。
有的人心里生出怀疑,以为是新帝怕楚家功高震主,才将人逼走;有的人知道内情,明白是辅国侯自己厌倦了在战场上奔波的生活,主动返乡,这才松了口气。
莲生可不管那帮人的想法,她每日呆在店里,除了做杨柳露、七白膏等最基本的脂膏汤剂外,闫濯还提供了新的药方,譬如之前的益气散,能调理女子的气血,虽然价格高了些,但颜如玉的女客们手头阔绰极了,也不缺那点银子,眼都不眨地将东西买回了家,用了几次便赞不绝口。
这天莲生刚将杨柳露配制好,突然有个小丫鬟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露出几分为难,道,“小姐,乌军师在外面,想要见您一面。”
莲生今年已经十七了,再也不是那等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也清楚男女之间应该避嫌的道理,当即摆手拒绝,“你让乌述同回去,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丫鬟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前头,没过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苦着脸道,“小姐,乌军师说您不出去,他就不走了,咱们店铺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客,他一个男人杵在这儿,影响实在不好,万一毁了客人们的名声,这该怎么办?”
莲生也不是个傻子,哪会不明白乌述同的意思?此人身为军师,心机城府自然比寻常人深了不少,用私馆的名声来威胁自己,逼她相见,还真是好手段、好算计!
思及此处,莲生的面色更加冰冷,向来明亮的双眸中都浮起怒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好!他不是想见我吗?那见上一见又有何妨?”
说着,小姑娘蹭的一声站起身子,快步往外走,刚走出后院,便见闫濯迎到面前,俊朗面庞紧紧绷着,不带一丝笑意,问:
“怎么回事?”
看到了亲人,莲生霎时间有了底气,忍不住抱怨道,“还不是乌述同?他卑鄙无耻极了,我与他早就没有任何瓜葛,现在堵上门,也不知究竟是何想法,难道还想毁了我的名声不成?”
越说心里越气,那张白净的面庞涨红如血,就连耳根也滚烫一片,显然是气得狠了。
闫濯眸色深了一瞬,攥住了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哑声开口,“不必担心,我陪一起出去。”嘴上这么说着,他心中暗暗思忖,该用怎样的办法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免得日后再生出事端。
听到这话,莲生大喜过望,“那就多谢舅舅了。”
修长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闫濯微笑作答,“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帮你还能帮谁?”
不着痕迹地松开手,青年站在莲生身侧,几步走出了私馆,一眼便看到立在牌坊下的男人。乌述同身形偏瘦,穿着宝蓝色的长袍,待瞧见莲生时,他双眼暴亮,嘴唇嗫嚅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一般。
“莲生,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小姑娘抬手打断,“去对面的茶楼吧,这儿不太方便。”
颜如玉对面原本是素心堂,在林家人被处斩后,这里就被镇南王府的管事占了,重新开设了一间茶楼,卖的都是产自云南的大红袍,品相极佳,口感醇厚甘美,生意委实不错。
乌述同不免有些紧张,他跟在莲生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子的背影,喉间越发干涩,心底也涌起了阵阵悔意,要是当时他不犯糊涂,没有轻易被陈锦儿给蒙骗,是不是早就将莲生娶进门了?
天底下没有后悔药,也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他深深吸气,走到了茶楼中,跟着前方二人进到了雅间儿。
说起来,乌述同曾经见过闫濯数次,毕竟这位年轻有为的神医治好过辅国侯的伤势,将他从濒死的危机中拉了回来,如此神乎其神的医术,早就在京城传遍了。
没有人能确保自己一生一世平安康泰,因此就算无法跟闫濯交好,也万万不能将人得罪了。
不过此时乌述同想要剖白自己的心迹,对于男子而言,自尊是这世间最为重要的东西,当着心爱女子的面他可以不在乎,但雅间中还有外人,他面露尴尬之色,忍不住道,“闫大夫,乌某有事想跟莲生姑娘谈一谈,您能否先回避片刻?”
俊逸斯文的男子坐在木椅上,带着薄茧的指腹从杯身上划过,声音冰冷至极,好似淬着寒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