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神奇,算上现在,迟砚也只跟孟行悠见过三次而已,每次印象都不怎么样,触他雷区。
最雷的就数第一次。
中考结束的暑假,迟砚跟着老爷子远离城市喧嚣,在乡下躲清静。
老爷子非说新学期新气象,切忌浮躁奢华,于是问隔壁孙二狗家的女婿,借了平时装盆栽的二手破车。
别看这小破车破,后座车窗户只剩下一半,夏天漏光冬天漏风,但这小破车从孙家花圃开业就一直在,见证孙家兴衰,从家族小花圃到全国连锁,说是孙家吉祥物都不为过。
老爷子很喜欢这辆车,觉得是朴实无华返璞归真的典范,大手一挥,让家里的司机,就开着这个吉祥物送乖孙去五中报道,而家里那辆来接人的宾利,被留下来停在院子里吃灰。
从下乡到学校那段路,小破车不堪重负熄火无数次,眼看下高速拐两个弯就能到学校的时候,碰上大堵车,小破车刹车不太灵,没把持住就追了别人的尾。
当时那么一追,迟砚整个人,被惯性推到前面副驾的座椅靠背上,然后下一秒又被砸回座位,这样一前一后下来,头顶上似乎有星星和傻鸟在转圈,蒙到不行。
迟砚揉着头还没缓过劲来,车窗外不知道从哪里蹦跶出来一女生,百褶裙水手服,扎着一双马尾,粉色鸭舌帽歪歪扭扭顶在头上,浑身上下有一种,衣服穿人家身上叫萝莉穿她身上叫女流氓的气质。
平心而论,女流氓长得还可以,皮肤奶白,杏仁眼樱桃嘴,腰细腿长,属于那种乍眼一看,能让很多傻逼男生吹口哨叫小可爱的类型。
“嘿,你看咱俩这车撞的,不如这样。”
听见女流氓说话,迟砚看了她一眼,她好像也不需要他回答什么,直接给了答案,把手机屏幕反过来对着他,轻佻地说了声:“加微信交个朋友,钱就不用赔了。”
这时候司机坐回驾驶座,他看这女流氓并没有理解到沉默是无声拒绝的意思,还举着二维码在外面释放可爱视线,迟砚面露不耐,抬眼吩咐司机:“把她的车买了。”
窗外的女流氓:“”
孟行悠第一次留给他的印象足够轻佻,导致半个小时前,在办公室看见她一身校服规规矩矩站在那的时候,一时之间还没能对上号。
女流氓变好学生,这冲击有点大。
还是一个脑筋轴的好学生,毕竟这年头,还会鞠躬九十度跟家长老师道歉的学生,也是很罕见。
第一次耍流氓,第二次脑子轴,这第三次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正经人了。
会玩,是个高手。
孟行悠说完正经人之后,霍修厉被唬住,迟砚却轻笑了一下,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迟砚从兜里摸出手机,拇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平放在桌上,往她这边推了点,看上去客气,一开口却是挑衅:“你们正经人,是不是都得这样交流?”
孟行悠:“”
迟砚明显要挑事,看他们两个之间,谁先憋不出破功。
亏她第一次还觉得他身上那股清风明月的气质是什么高冷男神卦的,结果今天一接触,路子比她还要野。
轻敌了,失策失策。
他想玩,就陪着玩玩好了,她还会怯场不成?
孟行悠露出一个标准的孟氏假笑,毫不示弱,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他的二维码。
“滴”地一声,好友申请发过去,孟行悠按键锁屏,表情那叫一个无所谓,好像就是随便加了一个路边发传单的。
“随便,我们正经人怎么都行。”
逞完强,孟行悠仰头,马尾辫一甩,潇洒转身,挺直腰板继续做她的好学生。
霍修厉这下才从“迟砚竟然主动要了一个女生微信”的震惊中缓过来,他拍拍孟行悠的椅背,饶有兴趣地问:“大佬,你初中哪个班的?没见过你啊。”
孟行悠看这小霸王是跟迟砚同一个鼻孔出气的,不想多打交道,随口敷衍:“我比较低调,江湖还没有我的传说。”
霍修厉挑眉,浮夸配合一声:“哇哦。”
“”哇个屁的哦。
孟行悠用眼神无声把霍修厉的话给堵回去,转过头去跟楚司瑶聊天。
霍修厉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猫腻,这边套不出话,只好转战另一边。他搭住迟砚的肩,也不怕前面的人听见,揶揄道:“你什么情况,一开学就要脱离单身狗组织了?”
迟砚低头翻着孟行悠的朋友圈,没心思接他茬,只提醒:“脚拿开点,当心踢到我琴。”
连着刷新了好几次,他发现孟行悠的朋友圈一条动态也没有,微信名字也稀奇古怪的,还一长串,叫什么“你悠爷你可爱悠都是你崽”,头像是一只睡觉的猫,看着温顺乖巧,但跟她的画风完全是一南一北。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怕不是个小号,小姑娘家家的,到底有几个人设?
累不累,到底。
霍修厉退后一步,估摸着班主任也快过来了,但事儿还没问清楚,提议道:“我把桌子搬过来挨着你坐。”
迟砚把手机放回兜里,靠着椅背,新鲜劲过去,困意上头,谁也不想搭理,懒散地说:“别挤着我琴,回你座位去。”
“”
八卦八不到,连课桌都不能挨一块,霍修厉捂着心口,委屈巴巴走回座位,嘴上念念有词:“渣男,迟砚你就是一渣男。”
霍修厉回座位没多久,贺勤拿着一个文件夹进了教室。
楚司瑶有一堆话想问孟行悠,后面坐着大佬,现在班主任也来了,只能先憋着。
贺勤打开多媒体话筒,对班上同学和气地笑笑:“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堂课,咱们开个小班会,把这学期的一些事情安排一下,对了。”
说着,贺勤看向教室最后面角落里的迟砚:“大家欢迎欢迎,咱们班最后一个报道的同学,他军训有事耽误没参加,迟砚,你站起来说两句。”
五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本校学生考本校高中,分数线会比外校考会低一点,所以平行班里面,像孟行悠这种从外校考过来的学生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
贺勤说完迟砚名字的那一刻,班上那些从初中部升上来的人,脸色都变得有点奇怪,有几个憋不住的,还议论出了声。
“他居然还要在五中读高中?”
“我要是他,元城都不待了,上省外读书去。”
“这心理素质不是盖的,佩服佩服。”
贺勤拍拍讲桌,瞪了那几个说话的学生一眼,皱眉道:“有什么话说不完,要不然你们去办公室慢慢说?”
几个学生低头,瞬间安静如鸡。
迟砚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从孟行悠的右上方传来,前后座位直接离得近,孟行悠听见他极淡地嗤了声,才开口:“我叫迟砚。”
贺勤以为他还有后话,等了十来秒也没等到,惊讶问:“没了?”
“没了。”
迟砚停顿没说话的几秒内,教室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竟然也跟着沉下去,整个教室安静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