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砚其实没有要去卫生间的需要,他去哪里的都需要都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走?他自己也不知道。
跟神经病一样。
预备铃已经响完迟砚走到男厕所门口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厕所里面的地砖上都是被人踩出来的灰色脚印一副脏乱差景象。
迟砚站在门口任凭怎么做心理建设也没办法光脚踏进去一步。
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脚也脏了,直接回游泳馆也不合适思忖片刻,迟砚只好转身往后面的更衣室走。
几分钟前还闹闹糟糟的更衣室,现在只剩下零星两个人,看见迟砚穿着泳衣进来略感奇怪瘦不拉几的那个男生说:“班长,快上课了赶紧啊。”
迟砚心头被烦躁笼罩,不耐“嗯”了一声走到自己柜子前抬起手来手背朝外用手腕上戴着的钥匙去触碰柜门锁机关,“叮”的一声柜门自动弹开。
门弹开后迟砚却没动只站在柜门前扒拉了两下手机,眉头紧拧,周身散发着“我心情不好别靠近我”的凝重气息。
旁人看着他像是在争分夺秒回复什么要紧消息,其实迟砚只是按亮屏幕又锁了屏而已。
男生以为他是进来放东西的,心中了然,关上柜门随口问了句:“班长,一起走?”
“不用。”迟砚回答得很不耐烦,不知道是谁招惹了他,两个男生都见过他发火的样子,不敢触霉头撞枪口上当炮灰,没再多问,前后脚走出了更衣室。
他们走后,更衣室只剩下迟砚一个人。
更衣室有两道门,前门那道通游泳馆出口,后门直通游泳池。上课时间,前门的门大敞着,外面的风刮得很大,吹得门帘哗哗哗直响。
迟砚在柜子前站了半分钟,最后把手机扔进柜子,抬手一带,柜门被砸上,他光脚往后面的淋浴间走。
说是淋浴间不过就是装了一排喷头,还是钢管材质不带花洒一拧开关跟水龙头差不多的那种。水柱直愣愣往你身上砸,站在喷头下,哪怕流的不是冷水,也能给你瞬间砸精神。
迟砚本来就是想冲冲脚,泳衣不在乎湿还是干,拧开开关直接站在喷头下,水柱直流而下。
砸到身后碰到皮肤,水柱变成无数的水滴往周围跑,水温是热的,水汽在室内扩散得很快,没多久就雾气缭绕,湿润而闷热。
迟砚单手撑着墙面,任由水珠流过脸颊往地上砸,他阖了阖眼,周遭只有水流声,很安静,他却很不合时宜想起了刚刚在游泳池看见的画面。
那套被他吐槽过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难看的衣服穿在孟行悠身上,颜值瞬间高了好几度。
平时单独看她一个人觉得矮,可放在女生堆里却不尽然。
少女身材纤细,腿长腰细,泳衣都是贴身材质,将她的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后背一片如玉雪白的皮肤,两侧蝴蝶骨有一个漂亮的轮廓。
迎面走来时,不知道跟身边朋友在聊什么,脸上挂着明亮的笑,两颗虎牙娇俏又可爱,锁骨随呼吸而动,走过落地窗前,日光落在她的发尾眉梢,添了一层金色暖意。
“”
迟砚脑子的神经猛地绷紧,无数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她哭她闹,她跑她跳。
所有所有,全部都是同一个人。
迟砚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靠着后面冰冷的墙砖,深感身体某处的变化,舌头顶了下后槽牙,无力暗骂了声:“我靠。”
上课铃响了最后一下,迟砚抬手按住开关,往左边一拧,热水变凉,刺骨的冷水砸到身上,他不想躲,也不觉得冷。
青天白日、上课时间、公共场合。
时间地点全都不对。
迟砚,你是不是疯了?
游泳课过半,迟砚才回到游泳池。
霍修厉说他拉肚子,帮他请了假,任课的体育老师看见他迟到也没觉得奇怪,让他下水扒着池子边做基本动作练习。
游泳池的水是常温的,迟砚坐在池子边,捧起里面的水往身上浇了两下,等身体适应这个温度后,才滑下去。
霍修厉也会游泳,上课跟玩儿似的,等迟砚一下水,拉开身边的吴俊坤,凑到他旁边去,眼神从他下半身扫过,意有所指:“去这么久,太子正值盛年哪。”
换做平时,迟砚听见这种垃圾话还会激他两句,眼下却没心思,更是带着似有若无的心虚,他扫了霍修厉一眼,一个字都没说。
霍修厉本来只是猜测,迟砚这反应差不多就是实锤本锤了,他连腿都懒得蹬,只差没往迟砚身上凑,下巴都快掉进池子砸出水花来:“我操,至不至于,咱能做个人吗?这么丑的泳衣你也能”
迟砚泼了霍修厉一脸水,难堪和不耐烦在脸上五五开,咬牙问:“你能不能闭嘴?”
霍修厉顾不上跟他计较,生平头一次看见迟砚这表情,实在是新鲜,想笑又不敢笑,生怕这货火气太大给自己踹进池子里:“行行行,我不说了。”调侃归调侃,霍修厉注意到迟砚的嘴唇微微泛乌青,手肘碰到他没泡在池子里的手臂,也是冰凉凉的,他奇怪地问,“你他妈撸一发还撸中毒了?”
迟砚:“”
霍修厉眼快,瞅见迟砚的腿已经抬起来,赶紧往后面一退,脑子转了几个弯,恍然大悟:“兄弟,这么冷的天你冲冷水灭火,真是个狠人。”
迟砚觉得让一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嘴巴里冒出什么干净话,实在是太过奢侈。他长腿一瞪,游出几米开外躲清静。
霍修厉屁颠屁颠地跟上,手撑在池子边,问:“说正经的,你会不会感冒?要是你因为这事儿感冒了,老子笑你半辈子,你有意见吗?”
迟砚脸色铁青,腿再蹬,又是半米开外。
霍修厉继续屁颠屁颠地追上去:“太子,我发现你的身体比你自己诚实多了,你就认了,喜欢一姑娘又不是丢人的事儿。”
话音落,又是半米开外。
霍修厉锲而不舍,再追:“我感觉孟行悠对你也有那么点意思,你觉着呢?”
“”
迟砚被霍修厉问得烦,懒得再跑,转身靠着池壁,双臂搭在池子边上,仰头看天花板,脸上没什么表情。
就在霍修厉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沉默到下课的时候,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句:“你说高中谈恋爱图什么?”
霍修厉思索几秒,笑着说:“有什么可图的,开心呗,玩儿呗。”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就是然后。”迟砚把头也靠在池子边,整个人浮起来,他闭了闭眼,最后叹了一口气,“算了,没什么。”
没头没尾的话,霍修厉听出几分话外之意,好笑地问:“迟砚你不是?谈个恋爱想那么长远累不累?”
迟砚一针见血:“所以你那不叫谈恋爱,叫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