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砚在开学前一天离开了元城。
孟行悠那天没有任何安排,但是没有去机场送他只在飞机起飞前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一路平安。
迟砚回了一个好顺便还叮嘱了她一些分科考试的事情孟行悠看完十几条信息,心情复杂,纠结许久,只回了一个嗯。
三个小时后迟砚到云城,给她发信息报平安,孟行悠回了一个好并且用“还有事回头再说”单方面结束了话题。
迟砚在车上反复看着两人这一段对话目光沉沉,比阴天的乌云还压抑。
孟行悠没有再说分手的事情,可那晚她什么也没有答应,她只是说了一句话。
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相信你。
迟砚还记得期末考试结束那天两个人在座位闲聊孟行悠对她笑的样子。
他说他可以学理孟行悠说不用因为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要让他不要为了她放弃任何东西走自己该走的路。
孟行悠说他们各自走各自的路,但是要他一直看着她。不要她一回头一转身,他就不在了。
孟行悠说他怎么说,她就怎么相信。
她还说。
迟砚,你别骗我。
因为我骗了你,所以你已经没有办法相信我了,对吗?
迟砚那天没有脸再求孟行悠第二次。
孟行悠让他安心走,让他照顾好景宝,也让他好好学习,迟砚一一答应下来。
临走前,孟行悠还说:“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迟砚当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后来回到医院,一个人静下来,重新捋两个人说过的话,才恍然大悟。
她只相信她看见的。
他说他高三肯定回来,那你就回来给我看。
他说考一个大学,考一个城市,那你就考给我看。
他说以后她去哪他跟到哪,那你就做给我看。
迟砚将手机锁屏放回衣兜里,一个暑假都在失眠,现在闭上眼仍旧毫无睡意。
景宝放下游戏机,侧头看了看迟砚,犹豫片刻,用手握住了他的指节,像是安慰:“哥哥,你别怕。”
迟砚扯出一个笑,拍了拍景宝的小手:“我怕什么?一会儿要去见医生了,你怕不怕?”
景宝解开安全带,坐到迟砚身边去,懂事得让人心疼:“我不怕,哥哥也不要怕,等我的病治好了,咱们就回家。”
迟砚一怔,抬手揉了揉景宝的脑袋,声音有点哑:“好,我们都不怕。”
迟砚没有跟景宝说过自己跟孟行悠的事情,但是小孩子心思敏感,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
景宝拉下迟砚的手,脱了鞋站在座位上,学着迟砚平时的样子,也用小手摸了摸他的头:“哥哥你放心,明年暑假我就好起来了,这是你和姐姐最后一次为我操心。”
迟砚听着不是滋味:“胡说什么”
“我一定会好的。”景宝放下手,上前抱住迟砚的脖子,声音带着哭腔,说的话却很坚定,“等我好了以后,悠崽也不会生你的气了。”
迟砚一怔,想推开景宝跟他解释,景宝却把他抱得更紧。
“她生我的气,不是因为你。”迟砚拍着景宝的背,轻声说,“是我对她不够好,跟景宝没关系。”
“哥哥很好。”景宝吸吸鼻子,坐回自己的位置,小声嘟囔,“可你不说不做一直藏在心里,没有人会知道的。”
迟砚乐了,好笑地问:“你小小年纪还能教我怎么谈恋爱?”
“我不会,也没有教你谈恋爱。”景宝抽了一张纸巾给自己擦眼泪,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哥哥你什么都好,就是想很多,其实你想再多也没用,还不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景宝表达能力有限,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孩子气地说:“就就是哎呀,反正你惹人生气了就道歉,道歉没用就多说几次,她不理你你就追上去,她让你走你就耍赖皮。”
迟砚被他逗笑,用食指刮了刮景宝的鼻子:“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一哭二闹三打滚,不依不饶的泼皮小孩儿。”
“对啊,可我每次这样,哥哥你就不生气了呀。”景宝理所当然地说,转头问迟砚,“所以你为什么不生气呢?”
“因为你是个小孩儿,懒得跟你计较。”迟砚半开玩笑说。
景宝摇头:“不,是因为你爱我,不管我做什么,做了多大的错事,只要我低头服软,你就会原谅我,然后依然爱我。”
迟砚心里一顿,随后笑笑,感叹道:“你倒是很有自信,吃定我了。”
景宝说:“哥哥你也要自信。”
迟砚问:“什么意思?”
“你要相信有人会一直爱你,不管你是好,还是不好,都不会变。”景宝用手指了指迟砚,又指向自己,补充道,“就像我相信你和姐姐会一直爱我一样,所以我对你们没有秘密,多丢脸的事情都敢跟你们说。”
听完景宝这番话,迟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孟行悠那天说过的话。
“你心里有一条分界线,这边是我和你愿意让我看见的世界,那边是你不愿意让我看见的世界,我只能看见你的一部分。”
“可是我没有分界线,迟砚,我一直在给你看我的全部。”
“你跟我不一样,你是有所保留,不想让我看到其他的。”
迟砚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孩子教自己信任是什么意思。
他看见还没自己半个人的高景宝,倏地一笑,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感慨道:“景宝比哥哥勇敢。”
景宝也靠下来,侧头看迟砚,眼尾笑成月牙状:“哥哥也要勇敢。”
迟砚笑:“好。”
分科考试结束后,孟行悠以624的分数考入理科重点班,一个班四十人,孟行悠班级排名28。
同样考入理科重点班的还有秦千艺和陈雨,分数都比孟行悠低,算是踩线考进来的。
陶可蔓去了文科重点班,楚司瑶、霍修厉、钱帆还有吴俊坤去了文科普通班。
六班的小团体彻底四分五裂,迟砚转学离开,陶可蔓分科考试超常发挥,还拿了一个年级第一。
她那个做陶瓷的爹高兴到不行,要不是陶可蔓年龄不到没驾照,估计要直接送辆车表示祝贺。
最后车送不成,送了陶可蔓一张卡,陶可蔓请孟行悠他们去五星级饭店大吃大喝了一顿,结果连十分之一也没挥霍掉。
楚司瑶一边羡慕一边打趣,说陶可蔓的第一比高考状元还值钱。
陶可蔓笑着说,也就迟砚不在她才能拿到这笔钱,要赶紧趁这一年赚个够本,省得高三拿不到第一喝西北风。
这话的后半句,陶可蔓是冲孟行悠说的,话里话外隐约有股宽慰她的意思。
大家知道迟砚这一走,跟孟行悠闹得不太愉快。
暑假那条朋友圈他们这帮人都看见了,但开学之后孟行悠绝口不提迟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她还是说说笑笑,该吃吃该喝喝,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好像对她而言,真是只是有个普通同学转学了而已。
实则怎么样,大家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