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边已经没什么重要信息,贺瑾言便将面前的档案拿起打开,说:“两个月前,小蕊回到了老家,晚上11点在她们县医院挂号,医生诊断是软骨挫伤,系殴打所致。”
从医院系统中拉出来的单子,显示着医生开的药。
我捏着这张单子,没有回答,只抬头看着他。
贺瑾言知道我想问什么,便说:“据邻居说,是她的哥哥对她给的生活费不满意,就打电话回家向父母说,她没有兑现自己供养哥哥的承诺。父母认为她翅膀硬了就不顾家里了,所以气愤之下失手将她打伤了。”
我捂住脸,眼泪忍不住又涌了上来。
“这是通话记录单。”他又将一卷单子放到她面前,“苏珊珊的司机和助理频繁联系小蕊,以及她的哥哥。”
“司机和助理……联系她和她哥哥?”我喉口干涩,几乎不成语。
“对,然后她过来跟你们一起开了这个店。就在开店不久,她哥哥买了这些。”
他又从档案袋中拿出两张复印的发票,放在她的面前。
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手机,小蕊曾对她们提起的,她哥哥想要的东西。
“她和你们一起开店的时候,你们甚至还因为怕她哥哥搜刮她的钱所以不肯给她提前支取工资,可她却轻松地给自己的哥哥买了这些东西。”
沈行知拿过收据看了看,叹了口气望着我,说:“可怜的小蕊。”
我捂住自己的脸,支着额头靠在桌上,眼泪顺着脸颊扑簌簌就滑落了下来。
我声音轻微,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小蕊……她也是没有办法,才会被迫做出这种事……我不能怪她,甚至,没资格责怪她,她并不是为了她自己……”
贺瑾言冷冷地问:“就算你不怪她,可是你们这个店,又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在刚刚尝到微小的成功时,好朋友就成了背叛者,怎么办?
我的目光茫然地又透过泪水,移到了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就在以为小蕊已经离开时,却见那个鼠标又慢慢地动了起来,它移到图片文件夹上,点了进去。
像素很低的画面,凌乱的构图,用手机随意拍下来的点点滴滴。
我看见我们三个人的过往,全在上面。
在街头奶茶店里合吃一份双皮奶;在街角一起逗一只流浪猫;一人一朵蒲公英坐在河边噘嘴作出吹的姿势……
每一张画面都是她们永远逝去的美好时光。
永远逝去的,再也没有的时光。
那一边的小蕊翻着我们的过往,越来越快,到最后画面都来不及显示,成了一片灰白。
她终于停了下来,图片最终定格在一张夏日的黄昏。在学校的操场上,克瑞斯一手揽着我,一手自拍,笑得见牙不见眼;被她勒住肩膀的我猝不及防地睁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挤出一丝笑;而在我们身后的小蕊举起双手,在我们俩的头上作出V字型的兔子手势,唇角微微上扬。
画面停顿了三四秒钟,然后鼠标开始游移颤抖,显然那边的小蕊,手掌正在发抖。
她的鼠标指针慢慢移到左下角,点击了关机。
我始终没有动。
我坐在那里,面色惨白,呼吸凌乱,身体僵硬般一动不动。只有脸上的眼泪,一直在悄无声息往下流淌。
沈行知默然抽了两张纸巾,塞在我的手中。
我有些虚弱地抬起手,将纸巾用力按在自己的眼睛上。
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终于发出了一点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贺瑾言仿佛没看到,等我双眼红肿,再也流不出眼泪,才将一个U盘递给我,说:“录下来的画面,我给你拷了一份。”
沈行知看了他一眼,暗示他不应该在此时这样做。
但贺瑾言视若无睹,那个U盘还递在我的面前,一动不动。
我觉得自己整个大脑都是一片灰白,我竭力不让自己倒下,睁大眼睛许久,才看见面前的贺瑾言,也看见他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
我慢慢地抬手,握住了这个U盘。我的手掌颤抖,痉挛般不受控制,因为握得用力,骨节都泛出青白色,指甲都几乎嵌进了掌心。
我她垂下头,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和半张脸。
就在他们以为我会支撑不住时,却听到我的声音,低低地,轻轻地说:“我……无论如何,我……不想放弃小蕊这个朋友。”
贺瑾言唇角扯起一个嘲讥的弧度:“不想放弃她,所以即使可能被她害得背上抄袭者的罪名、可能被这个行业扫地出门、可能被路微踩在背上报复,你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