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知的住处在闹市区,但旁边就是一个公园,闹中取静,十分清幽。
楼层很高,房间很大,打理得十分干净,装饰品不少却搭配摆放得很讲究,只显温馨,不显凌乱。
他带着我进入大门,我湿漉漉的衣服和鞋在门口铺的白色纯羊毛地毯上留下了凌乱的痕迹。
但他根本没在意,将狼狈不堪的我带到浴室去:“你先洗个澡,浴巾在浴室柜子里。”
我已经止住眼泪,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觉得湿透的身上冷得打战,尤其是下面的牛仔裤打湿了,黏在身上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我站在干净得一根发丝都没有的浴室内,艰难地将裤子脱掉之后,把水调热,冲在身上。
他居然有十几瓶东西放在旁边,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也不认识上面的字,辨认许久终于在一个瓶子上辨认出应该是头发的英文,胡乱洗了,再站在水下冲了一会儿。
外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我有点儿紧张地停了水,缩在冲淋间的磨砂玻璃之后。沈行知却只开了一条门缝,将手中东西放在门边的架子上,说:“这件衣服应该是洗干净的,放心穿吧。”
我轻轻出了一口气,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又说:“我在书房,有事你叫我。”
我又嗯了一声,听外面再没有声响了,才小心地裹着浴巾出了淋浴间的门,拿起他放在那里的衣服。
朦胧如烟雾的连衣裙,藤蔓与珠光粉色羽毛花朵。
正是我设计的那件“奇迹之花”,本打算上交给梵蒂的样衣,成为废衣之后又被贺瑾言带着我找回来,干洗后重新变得完美的那件连衣裙。
在我的幻想中,这是一个女孩子遇见沈行知那样的天使时,应该穿的衣服。
我穿好衣服开门走出来,外面安安静静的。我光脚走过木地板,寻找到玻璃隔出来的书房。
书房里面全都是绿色植物,映得坐在里面的沈行知都蒙上了一层浅绿色。不过他肌肤白皙,轮廓优美,淡淡的绿光只显得他的面容更加柔和清新。
他正坐在躺椅上看书,见我过来了,将书本随意地盖在自己的胸口,微笑看着我:“太完美了。”
我有点拘谨:“是吗?”
“是的,衣服的设计完美,穿的人也完美。”
他那双永远比其他人水分更足的眼睛望着我,纯真干净得如同初生的猫望着一朵刚刚绽放的花朵般,令我不由得心口微微悸动,连堵塞在胸口的那些抑郁也不由自主地消散了一些。
我低下头,走进来坐在一盆盛开的九重葛边,说:“谢谢……但是,这条裙子为什么会在你这边呢?”
“因为我和贺瑾言认识十几年了。”
出乎我意料,沈行知丝毫没有掩饰,只随意微笑着给我倒水,用那双漂亮的手将杯子递到我面前,“我在国外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所以回国避避风头,和你在街头巧遇后,就一直想要寻找你。后来我从贺瑾言那里打听到你的消息,知道你要招个样衣师,刚好我做过这行,所以就到你身边,希望能帮你一点忙。”
“哦……”我望着他,轻声问,“是什么麻烦?我们可以帮你吗?”
“恐怕不行。贺瑾言都不行。”
他说着,脸上虽还在微笑,眼神却飘到了旁边的盆栽上。
他怀中的书被他修长的手指按着,是一本绘本,《Frederick》,封面上是一只小老鼠。
“那你的家人呢?”
“唔……看我的样子也知道,家人都不要我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自由。”
他抱着胸前的书笑着,只是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阴翳,一闪而逝。
我很想很想问一问,他的过去,他的童年,他曾经见过的人,做过的事。
可是,我坐在他的对面,看着深埋在茂盛九重葛花叶之中的沈行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么近,又这么远。这么温柔,又这么疏离。
所以我只能看着他怀中的那本书,问:“这本书好看吗?”
沈行知微笑着,将手中的书递给我,说:“我最喜欢的童话。一群忙于生活的老鼠中,有一只忙于生命的老鼠。”
我接过来翻了几页,外文版,看不懂,只能看着画想象了一下故事,放弃了。
沈行知笑着站起来,抽走我手中的书放回书架,说:“时间不早了,饿了吧?我带你去我最喜欢的那家店吃饭。”
“我不想吃。”
我蜷缩在椅中,无精打采。
“好吧,没关系,我还有更好的东西。”他笑着站起身,揉揉我的头发,“等我1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