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陈连依看了我一眼,把头转过去了,“你还是先熟悉环境吧,我哪有大事支使你啊?”
我呆呆站在那里,也不知自己该尴尬还是该赔笑。
陈连依又对鹿萌说:“小鹿,收拾10盒铁石灰色珠片,送到厂里去,记住了,铁石灰。”
“放心吧,10盒对吧?”鹿萌说着,赶紧打开仓库的门,去寻找珠片了。
我跟在匆忙离开的陈连依身后,说:“陈姐,要不我和小鹿一起送去吧,10盒他不好拿……”
“很轻的,别担心。”陈连依看都不看我一眼,只将我抛在身后,“你坐着休息吧。”
后面,小鹿已经拎出10盒珠片,对我眨眨眼,一溜烟就跑到外面去了。
我呆站在大厅内,看着各个忙碌的人们,有些茫然无措。
就在我挪动着步子,准备往回走时,旁边忽然有个声音传来,语带讥讽:“你们看,这么多颜色的布料,可是有一种却是永远都派不上用场的。”
正是苏珊珊。
手中捧着一叠刚刚送到的样布,和旁边一群女生正在挑拣着,眼睛却向我这边横过来。
我想当做听不见,快步走过,然而旁边已经有另外一个女生搭腔了:“什么呀?还有永远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就是这种呀。”她从那一叠布料中,扯起一角给我们看,“鸡屎黄。”
有人看着我,了然地笑了,有人不明就里,但也跟着别人笑。
苏珊珊厌弃地甩开手中的那块料子,目光看向我:“出身就不正,也不知道这么龃龉猥琐的颜色是怎么挤进各种鲜亮颜色之中的。像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用,也永远都只有被塞在角落里的下场,偏偏存在感又这么强,一大叠好看的颜色中,永远都是这恶心的颜色在面前晃啊晃,你们说,是不是应该直接把这东西开除出布料界比较好?”
这下,就连原先不明白的人也懂了,个个都露出诡异的笑容。
更有个女生捂着嘴巴吃吃笑着,说:“鸡屎黄……哈哈哈这颜色还真是的,恶心透顶了。”
我第一天到工作室,并不想逞口舌之能,毕竟刚来就和别人发生争执,实在不太好。
所以我只默然在角落找个地方坐下。
在我的沉默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的苏珊珊,更加气恨,狠狠剜了我一眼,然后对众人说:“没办法啊,到处都有这样的人,工作室里有些干坐着不干活儿的人,可不就是讨人厌的鸡屎黄吗?”
在一众窃笑声中,刚刚那个嘲笑我的女生比苏珊珊更嚣张,说:“也不一定啊,人家姓苏,是绿色呀……莫非不是鸡屎黄而是鸭屎绿?”
这么难听的话,而且已经指名道姓,让我猛地抬起了头,也让周围人都愣了愣。
我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向着苏珊珊走去,我昂着头,眼中跳着微弱的火光。
苏珊珊身边有些稍微老成点儿的,想到我背后有贺瑾言撑腰,都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假装若无其事。
就连苏珊珊都有点儿尴尬,唯有那个说了难听话的女生,死死盯着走过来的我,口中还在说:“看什么看啊?是不是你也要对我耍手段,把我像我哥一样赶出去啊?我告诉你,我哥姜冬栽在你手里,我姜秋可不怕你!哼,仗着有人撑腰……”
话音未落,我已经走过了我的身边,直接夺过了苏珊珊手中的那本册子,将那片所谓的“鸡屎黄”布料举了起来,说:“这不是鸡屎黄,这是土黄色!红色与黄色颜料按照2:5的份额调成的一种颜色,不但是中国传统颜色,而且也有众多的大牌在自己的产品中运用到它。”
我的目光盯在苏珊珊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这两年大行其道的麂皮面料,各家最常采用的就是土黄色。AlbertaFerretti的麂皮短外套、IsabelMarant的流苏麂皮短裙、Gucci的麂皮风衣,都是这种颜色。除此之外,今年登上T台的midiskirt斜开叉裙、KateHudson在纽约时装周穿过的MichaelKors土黄色针织连衣裙都让人印象深刻,以及Gucci在去年成衣目录上,重点推出的土黄色前假开叉过膝半裙,模特搭配橘黄色翻领无袖上衣,成为那一季最受好评的作品——你所不屑的、嘲笑为‘鸡屎黄’的土黄色,却是广受各大设计师欢迎的、最百搭的颜色之一!”
苏珊珊和姜秋顿时愣住了,哑口无言地面面相觑。
她们身后的人也呆滞了许久,才有人轻咳几声,一个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苏珊珊回过神,冷哼一声夺回册子就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没空跟你闲扯,顾老师交给我的事情多着呢!”
姜秋赶紧也跟在她身后,疾步离开了。
我默然站了一会儿,倔强地回到角落中,继续坐在那里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瑾言和顾廷宇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看了我一眼,我赶紧站起来盯着他看,满脸都是“赶紧对顾老师说一说给我安排点儿工作”的饥渴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