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瑾言看着我一点点精心描绘裙子上的细节,设置详细参数,便问:“这件裙子要制作了吗?”
我一边输入数据,一边说:“是的,我与沐小雪的造型师已经商议过很多次了,敲定了所有细节。”
贺瑾言双手支在椅背上看着,说:“所以,就算你比赛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回国依然有大好前程等着你。我们可以帮你做好宣传工作,没有人会知道你在这边遭受的待遇,你能获得媒体与明星的追捧,俨然成为镀金回国的着名设计师。”
“或许吧,或许你们确实能把我打造成这样的明星设计师,或许我确实能因此成为国内顶尖的设计师之一,就像郁霏一样。”
我仰起头看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可是贺总,你曾对我说过,我拥有长成世界上最高的巨杉的潜力。所以我的野心就变大了,我不想成为一棵60米、70米,或者八九十米的树,哪怕只差一厘米,那也离我的理想,差了太多。”
贺瑾言低头看着我,四目相望间,他忍不住抬起手,将纠缠在我眼角的一绺头发给拨开,轻声说:“是,我相信你一定会长成百米巨杉。”
虽然得罪了艾瑞克,虽然要参加比赛,但工作还是要继续。
“我才没那么傻呢,能在国际顶尖的工作室学习,我为什么不去?不但要去,而且还要每一秒都过得有意义才行。”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我照常过去上班,皮阿诺先生也照常给我分派任务。虽然都是整理配饰、缝制加工等普通的杂活儿,但我依然干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己大有收获。
贺瑾言现在常在巴黎,晚上有时候他会过来,偶尔沈行知这个夜店咖有空,也会跑过来,带着我喜欢的甜点给我当夜宵,看一看我的设计。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贺瑾言和我两个人一起吃饭,然后他尽量拉着我这个热爱工作的人在街上散个步。有时候我把衣服带回家加班,专心致志地缝缀配饰不肯出门,贺瑾言这样的人也会有点无奈。
“为什么你对缝贝壳片这种机械工作,都能做得这么兴致勃勃呢?”
我抬头,不管贺瑾言微皱的眉头,笑着举起自己手中两件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你看,我得同时弄两件,一件是走秀用的,一件是某位好莱坞明星抢先定制的。”
贺瑾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所以就会更无聊,是不是?”
“不啊,一点都不会。”我将两件初步弄好的衣服摆在他面前,“来,猜一猜哪件是走秀用的,哪件是定制的。”
贺瑾言无可奈何看了两件衣服一眼。一样的面料,一样的线条,一样的大小,甚至连上面缝缀的贝壳片都是同样规格的东西,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他将目光转到我脸上,问:“区别在哪儿?随便哪件,不是都一样?”
我将衣服拎起来展示在他面前:“现在呢?”
他看了一眼,指向左边的一件:“这件应该是走秀的。”
我笑着点头:“答对了。”
贺瑾言端详着两件衣服,也有了点兴趣:“为什么同样的衣服,感觉上却是左边这件更适合走秀呢?”
“区别在于,左边这件衣服的贝壳,是逆钉的,也就是说,是从下往上钉,而右边这件,则是从上往下顺着钉的,这样造成的效果是——”我将手中的衣服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逆钉的贝壳片,会在走动时倒下张开,呈现出一种微妙的俯仰角度,在秀场看来,贝壳在灯光下光泽立体而引人注目。但定制的话是要生活中实际接触的,所以顺着钉有一种垂顺的、层层叠叠的感觉,显得柔美华贵又妥帖。”
他微微扬眉,目光中流露出赞赏的神情:“所以,完全一样的面料与辅料,完全一样的设计,就因为这一点贝壳片的钉法,就呈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我笑着点头,脸上写满成就感。
他又问:“你自己摸索出来的?”
“是呀。巴斯蒂安先生和我商量,他认为走秀的效果应该要追求夺目,而日常的效果要符合着装者气质。我就试着在配饰上做了这样的技巧,这样不会改变任何设计,但是能有所区别,是不是?”
他看着我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得唇角微弯:“难怪你打杂都能做得兴味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