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许久,又将目光转向旁边另一个单独展示的玻璃柜,那里面是一顶黑色的珍珠皇冠。
店长又殷勤介绍说:“这是Tahitian黑珍珠,产自南太平洋法属波利尼希亚群岛。”
贺瑾言给我解释:“中国人一般叫大溪地。”
大溪地的黑珍珠,黑色之上透着各种奇异的色彩,从孔雀绿到烟灰紫,再到深湖蓝,明明是矿物,却随着角度变化而幻化出各种金属光泽,迷人眼目。这个皇冠底座上,镶嵌着一簇簇墨绿色、浓紫色、海蓝色的黑珍珠,就像绽放着朵朵晕彩奇异的深色花朵。花瓣的形状因珍珠的形状而不同,圆形,梨形,水滴形,环带形,各式幽暗花朵流转着彩虹色泽,肆意绽放,惊心动魄。
那幽暗奇异的光彩,瞬间在我的眼中晕开,直传到我的脑中,让我几乎脱力般呼吸急促,脑中那一直迷迷糊糊无法捕捉的意念,在瞬间成形,让我在这一刻呆住了,盯着面前的珍珠皇冠许久,才急切地说:“我要看大溪地黑珍珠。”
店长开心地说:“好的,请问您要看多少?”
“所有的。”贺瑾言帮她回答。
店长将我引到旁边柜台,拉过头顶射灯,将面前大批的黑珍珠照亮。
从纯黑到灰黑,从褐黑到紫黑,从棕黑到蓝黑,甚至还有铁青色、铅灰色、玫瑰色、古铜色,全部呈现在她的面前。奇异的炫目晕光交织成一片晶莹璀璨,强烈的光彩让我在这一刻充分理解了什么叫珠光宝气,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人为了这些珠宝不惜流血杀戮。
这颜色和光泽……可真熟悉啊。
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一片朦胧的晕光。
仿佛旧日在面前徐徐展开。
我好像看见一片白雪茫茫之中,灯光洒下来。
贺瑾言在光晕之中侧头看她,灯光与珠光映照着他的面容,朦朦胧胧,令我整个人仿佛浸在温暖的热水中,一片融冶。
那是那一个平安夜,我拉着他,在工作室中钉珠子时的光辉。
明明是幻象,明明那些珠子都在灯光和记忆中失去了具体的形状,但那些璀璨的光芒,却仿佛永远不会磨灭,直到十年二十年后,依然能在我的脑海之中熠熠生辉。
有时候,铭记一个场景、一个人,只需要一点微光而已。
重要的,不是珠子,不是它的价值,而是那一瞬间闪现的光辉。
我的心口充溢着难以言喻的激动,里面有些东西似乎在呼啸着,就要冲破胸口飞舞出来了。
我抓住贺瑾言的手臂,急促地说:“贺总,我得回去了,我……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向着楼梯口奔去。
贺瑾言眼疾手快,反手将我的手臂拉住,说:“先别走。”
我迟疑地回头看他,不明所以。
他示意后面珍珠展示区,轻声说:“辛苦店长这一趟,怎么可以什么都不买就离开?”
我有点迟疑地看着他:“可……我没有想要的。”
“并不珍贵,你可以随便戴着玩。”他没有理睬,将我拉到柜台前,说,“或许没有灵感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看看。”
我低头看着柜子内的那些炫目珍珠,此时才忽然明白过来,心口也猛烈地跳起来。
珍珠,和他送给自己的那些花朵,可不一样。
我心慌意乱,强行抑制自己胸口的悸动,抬手指了指一颗不起眼的水滴状链坠。那上面只有一颗黑珍珠,并不太大,但烟紫色的光泽十分漂亮。
店长让人给我搭配了细细的锁骨链,并笑着问她:“戴上吗?”
我立即摇头,看见了店长对贺瑾言揶揄的笑。我只能装作看不见。
贺瑾言将我送到楼下就走了。
我一个人上楼来,发现沈行知拎着药和蛋糕在门口等我。
“瑾言走了,你去送他?”沈行知问。
我不好意思说他送自己珍珠的事情,便点了点头,然后问:“怎么不敲门?伊莲娜在里面的。”
他说:“我和她并不算特别熟悉的朋友,或许会让她尴尬。”
沈行知总是这么替女孩子着想,我也习惯了。
开门进去后,我立即跑到内间去画图,沈行知去敲了敲伊莲娜的门,在她开门之后,将手中的小蛋糕递给她:“恭喜你,刚好还有个无糖而且是低脂奶油的蛋糕,相信我,绝对不会损害到你身材的曲线。”
伊莲娜愣了愣,开心地接过他手中的蛋糕:“你实在太好了!”
“不好意思,我们经常过来,肯定打扰到你了。”
伊莲娜靠在门上笑道:“放心吧,Flynn你的话,24小时待在这里我都没意见。”
沈行知笑着向她举起手中的杯子:“来一杯茶吗?”
他们在客厅内开始喝茶聊天,大半夜的兴致勃勃。我则在自己房间里画着设计图。
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灵魂出窍式的设计。
连日的疲惫,隐隐作痛的头,让我在深夜的案前设计时,画下的每一根线条都是恍惚的。那些颜色与轮廓,从我潜意识中喷涌而出,在我的大脑还没有清晰想法的时候,手已经自然而然地移动着,画下了那些应该出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