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言握着酒瓶的手一紧,愤怒地瞪着李绾幼,“知道我活不久了,就开始同情我,可怜我了是吗?!”他猛地站起来,吼了一声:“我不需要!”
丞言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李绾幼起身,酒意上涌,脑袋一阵晕眩,她扶着桌子站稳了脚,然后追了出去。
丞言疾步走在空旷的柏树大道上,看见李绾幼追了出来后他近乎崩溃地朝她吼着:“滚!滚!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虚伪至极!你之前是怎么对我的,继续那样对我啊!谁要你的可怜!谁要你的同情!”
“你,浔安,我爸我妈!公司里的那些人!全部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不就是死吗?我丞言不怕!不怕!”他一个踉跄倒了下去,随即伸手扶着路边的一棵柏树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把窒闷已久的情绪化为一声吼叫喊了出来。
李绾幼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她头一阵阵的发晕,只得在他旁边席地而坐。
“丞言,就算你比大多数的人提前知道自己的生命什么时候结束,也并不妨碍你在那之前拥有幸福的人生吧?”
她吸了一口气,抬手扶了扶晕乎乎的脑袋,冰凉的手指贴在滚热的额头上,她舒服地闭了闭眼。
“那些一生困苦的人,如果能给他们你这样的人生,即便只活18年,他们也是愿意的。你烦什么呢?”
李绾幼闭着眼睛,直到耳边传来丞言呜咽的声音,她才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向他。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不住地提醒我我快要死了呢?你,还有那些人,每个人的眼神都在说‘你就要死了’!人都有一死,为什么唯独要事先告诉我我的死期呢?我真的很怕啊。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都在害怕,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对我越好,我就越怕啊…”
李绾幼怔怔地看着他,原来…不,是她忘了。一无所有的人什么都不怕。只有拥有幸福的人,会怕失去。
寒风呼啸着吹了过来,硕大的雨珠砸落在地上、身上。丞言抬手捂着脸,悲恸的哭声溢出他的指尖。李绾幼呆坐在地上望着他,他像是个被判了死刑的人,短暂地拥有着幸福,然后被时刻提醒着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这一切。他绝望、无助,备受折磨,只能在喝醉的时候卸下所有伪装哭出声来。
她眉头轻轻一蹙,眼眶湿润了一瞬,他的无力感竟然在一瞬间深刻地传导到了自己这里。那一瞬间,丞言所有的悲伤宛如排山倒海般的占据了李绾幼,她张了张嘴,眼泪簌簌地流下了脸庞。
两辆车驶了过来,闰辰子和浔安还有芊纯下车朝他们跑了过来。
李绾幼听见声音后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
浔安心惊胆颤地看着丞言,严肃地说道:“丞言!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大家都没有放弃,你就先放弃了吗?你父母不仅依靠袁老,他们还在四处找你的供体,只要你还没有死,就有机会做心脏移植,就算没有…就算没有!那又怎么样?在活着的时候尽力去爱,尽全力去爱,即使死了也死而无憾!”
浔安深吸几口气,鼓起勇气说:“即便我明天就要死,今天我也要对芊纯说我爱她,因为,如果因为我要死了,就冷落她推开她,那么我在生前给她留下的最后一段记忆也只会是失望和难过!丞言,你的那个计划糟透了!糟糕透顶!你爱你的父母就该在活着的时候去说你爱他们,而不是想出这个烂办法,如果你真的这样死了,他们该有多难过?难过在你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陪你,没有和你度过一段温馨快乐的日子?”
芊纯听见浔安意外的告白脸红了起来,看了看浔安,又看向丞言,然后赶紧和闰辰子一起把他从地上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