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看了崆峒一眼,又道:“小厮们知道什么,你拣那朴而不俗,直而不拙者,这些东西,你多多的替我带了来.我还象上回的鞋作一双你穿,比那一双还加工夫,如何呢?”
崆峒闻言,立马拒绝道:“快别做了,因这双鞋,闹出多少事来,老爷过问了,你姨娘也闹着你光给我们,不给环哥,何苦来的,再者说了,我是你哥哥,给你买些东西也是应该的,不必如此。”
探春听说赵姨娘的事情,登时沉下脸来,道:“这话糊涂到什么田地!怎么我是该作鞋的人么?环儿难道没有份例的,没有人的?一般的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丫头老婆一屋子,怎么抱怨这些话!给谁听呢!我不过是闲着没事儿,作一双半双,爱给哪个哥哥弟弟,随我的心,谁敢管我不成!这气也是白气。”
崆峒闻言,只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探春见状说,益发动了气,又是一阵数落,正说着,只见宝钗那边笑道:“说完了,来吧,显见的是哥哥妹妹了,丢下别人,且说梯己去,我们听一句儿就使不得了!“说着,探春崆峒二人方笑着来了。
崆峒因不见了林黛玉,便知他躲了别处去了,当下也不多待,只一旁找人去了。
因低头崆峒见许多凤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锦重重的落了一地,因叹道:“这是黛玉心里生了气,也不收拾这花儿来了,待我送了去,明儿再问着他。”
话毕,便把那花兜了起来,登山渡水,过树穿花,一直奔了那日同林黛玉葬桃花的去处来.将已到了花冢,犹未转过山坡,只听山坡那边有呜咽之声,一行数落着,哭的好不伤感.宝玉心下想道:“这不知是那房里的丫头,受了委曲,跑到这个地方来哭。”一面想,一面煞住脚步,听他哭道是: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え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崆峒听了不觉痴倒,有些无奈的望着黛玉言道:“好端端的填这么伤感的词做什么,还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哪个敢逼你,我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林黛玉本是一时胡思乱想,见满目花谢,方填了这首词,不想却被崆峒听到,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羞恼到了极点,只瞪着崆峒道:“你不是那边玩吗,跑来找我做什么,还偷听我说话,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一步一步走到了黛玉的身边,崆峒只牢牢的将黛玉的手抓在了手中,这可将黛玉吓了一跳,当即便要挣脱开来,不想,却是拔了半天,也纹丝不动。
不由有些羞恼的瞪着崆峒言道:“还不放手,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崆峒闻言,只笑道:“便是看见了,又如何,莫非还有人敢说什么不成,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有我呢。”
狠瞪了崆峒一眼,黛玉只道:“就是你这种想法,才让我……”
话到这里,黛玉猛然停住,并不想再说什么。
倒是崆峒听出了黛玉话里的意味,只道:“怎么了,莫非真有人欺负你不成,不然,你为何老说这话。”
说到这里,崆峒转身便走。林黛玉吓了一跳,忙将人拉住言道:“你这又是到哪里去。”
望着黛玉,崆峒难得神色严肃的言道:“我知道你的性子,自来,便是有委屈也不与我们说的,不过没关系,你不说不要紧,你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想来也不全是吃干饭的,我问她们便是。”
一听这话,林黛玉便更不能放崆峒走了,忙开口言道:“也就是你这么想我,谁不知,我最是刻薄小性,又有你和祖母在一旁护着,谁敢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