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断肠曲
湖海浮波生苍月,梧桐疏叶挂云天。
词曲中意为谁赋,痴心一片何人存?
往来俗世皆是客,去留凡尘尽非神。
江山代代恩仇事,其间多少不归人。
为遣愁绪歌一曲,歌罢满斟黄娇饮。
醉里闻啼千百转,凫雁鹧鸪与杜鹃。
比翼断翅坠崖死,连理折枝再无春。
从来相思最销魂,肝肠断尽空遗恨!
——邱文隽作于琰元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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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打过四更,已是丑时。这对师徒灯下仍在讲叙那过去往事,邱文隽叠着手指追忆年少情事,儒臣听得兴头正浓,唯恐先生劳神困倦断了这话,便去中堂里将那茶具来,自烧水煮了壶茶,师徒二人对坐饮茶,一说一听,颇有些祖孙叙旧之感。
老先生啜了一口茶,捋一捋胡子讲道:“自那以后,这邱文隽便与李云荷成了密友。李云荷心中无数苦恼又不敢与人说,只得向邱文隽诉说点滴,邱文隽也是完了课业只待县试,因此上每逢课毕,李云荷便以男妆与邱文隽相会于茶楼,到了房里又卸下伪装恢复花容。邱文隽彼时年十七,对如此美人自是想入非非,却也不敢做什么。”
儒臣问道:“先生自叙彼时离经叛道,缘何不敢?”
先生瞑目想了一会道:“那是琰元十九年之事,朝野上下正是大兴礼仪时节,若似这般尚未成家便与青楼女子来往甚密,邻里必说闲话。邱文隽当时又是居人篱下讨活,稍有不慎便打出家门,心中有此重担,男女之事的念头自然要轻些,更何况云荷当时并无什么情意,只是文隽撞破了她乔装机关又不说破,因此能将那心中之事说于他听,权作诉苦罢了。
但这血气方刚之时任谁也无法做到不想情爱,文隽每每想到云荷时,心中便想:‘你这般相貌平平,又是寄人篱下,在家只有果腹之食,出外仅有铜板几枚。她如此才貌出身,纵使落入青楼也是那卖艺不卖身之清倌人,又是头牌花魁,哪怕被鸨儿盘剥无数,妆奁中也必有百金之数,你如何攀得着她!’
如此反复自警,心中那点点念头也渐消了。云荷虽是花魁,只在那初一、十五、二十、三十之日上台歌舞,余日里每逢单日赴约接客,或鼓琴、或歌舞、或茶酒、或清谈,双日便乔装作男子,独自一个来学堂里上学。旁人不知,只道这李青鹤是那类被青楼女子迷了七窍,流连风尘的败家少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是女扮男装。寻常时文隽与云荷私会茶馆,邻里也只向王小二说:‘你家‘油瓶’每日里与流连青楼的花花公子相会,恐他学坏。’王小二听了,反想:这流连青楼之人必是颇有家私,‘油瓶’与他好时,寻常得几文利钱,有事时借他几两,倒是好事。因此上也不说什么,任文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