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吝……吝……”
“吝什么?”
“不认识……”
掌柜的气得嘴歪眼斜,跳脚打骂:“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又指着跑堂伙计大叫道:“你,下次见了那杂种告诉他:我新梁楼再不许他踏入半步!”
“这……”
“怎么?”
“他已在信上写下辞职不做了。”
“什么——”掌柜的正要骂,一张嘴时那被打的鼻子又疼起来,从鼻孔里淌下一道鼻血来,众伙计忙上前将他扶回楼上不提。
却说邱文隽独自在房中,只当外面母亲的责怪如流风一般,自己对着铜镜看了一看,身上多是青瘀的皮肉伤,倒是没伤着筋骨。原来那众人一拥上柜台来时,有一人当先推倒了文隽,文隽打了那一拳以后也清醒了许多,自觉危险便顺势滚到了柜台下面跑出门去了,外面多是看热闹又怕惹事的也不管他,里面那些人又多半不认识邱文隽面貌,况且人多嘴杂碍着眼目看不清面貌,互相打了这一刻时辰,若不是文隽写信送去时,那些人还都不知文隽早已逃回家中来,却不是可笑!
文隽看了看身上无什么严重伤势,也不很往心里去,只当是被剪径强盗打了一顿罢了,况且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县试与乡试,文隽自认满腹学识,到时考回功名来哪还在乎一个小小的新梁楼?因此丢了这算账的工作倒也不怎么难过。
文隽刚回家时也顾不得身上伤痛,夺路回房将门闩了,就从怀中拿出书信反复看了多遍,一时思绪如麻方才放下花笺看了看身上伤痕。
文隽虽然看伤,也仍是心不在焉,此时心中只想着云荷书信:欲要拒绝她时,书信从烟柳楼中送出来简单,寄回去极易引人生疑,况且书信往来,很多事情也远不如当面对话说得清楚,然而下次见面又是七天之后,彼时必然来不及了。如果云荷已经许下张公子的要求,倘若自己考试有些许马虎,云荷必然被那鸨儿逼迫,到时候只怕事态发展无法控制,自己与云荷终身幸福毁于一旦。想到这里,邱文隽顿觉‘考试’二字如山般沉重压在肩头,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有些透不过气来。
想了很久,邱文隽看着窗外昏黄的日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云荷,只愿苍天开眼,事不与愿违,令我邱文隽大展才学,一扫这些市井俗人成见,将你救出来,便是我平生所愿了。”
说罢,文隽紧闭双眼倒在榻上,想起自己身世,双眼中泪流落颊,悲伤不已,忍不住大声喊道:“天!我邱文隽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何偏叫我父亲早亡母亲改嫁,又为何偏叫我受这世俗冷眼、市井讥笑?母亲改嫁也未曾做错什么,我随母亲来这家中也没做错什么,为何就要称我做‘拖油瓶’?”
门外文隽母亲听了儿子如此,心中大概知道他为何弃工回家,眼中也是泪流不止,又不知该怎么劝他,只得悄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