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好事,贤弟如何做的?”
“小弟一应回绝。”
“这……”
“瑞虎兄。”柳迁将衣服剥去露出胸膛,以手指着前胸与肚皮上几道弯弯曲曲如蛇虫一般的伤疤说道:“小弟一十六岁时与家父出外行商,路遇山贼剪径,将商队前后夹击,某舍死挡下数刀,护着家父逃出生天,险些儿便死。后来又有多次家父做生意悭吝刻薄,得罪了人,将来一些壮汉堵在野外要打,是某出头替父挨打,旁观之人尚且落泪,更何况身为父亲之人?可他——他,他竟然只为断我及第之志,欺心忍善,向官府递了‘不孝’之诉,以致柳迁一十二年蒙受不白之冤!”
说到这里,柳迁两眼落下滴滴清泪,从腮边直落于地,柳迁颤抖着手抚那道道伤疤,蜿蜒曲折正如其心一般,虽然表面狂傲古怪,实则内里遍布创伤,一颗孝子之心已然成烬,再不能活了。
孙祥寅觉得柳迁憋屈许多时日,应当由他痛哭一场以泄屈恨。柳迁渐渐地由哽咽发出哭声来,又变为号泣,悲泣之声在这地窖中来回激荡传响,哀屈痛绝——有绝情之哀、蒙冤之屈、矢志之痛、悲伤之绝,直听得孙祥寅父子受其感染,各个泪流而下。
哭了许久,柳迁才回过神来,将上衣缓缓穿上,以袍袖拭干眼泪,沙哑着嗓子说道:“方才失态,令兄与徒儿见笑了,属实不该。”
孙祥寅不想再勾起他的伤心事,便站起身来说道:“三思贤弟,往日已逝,今日发泄出来却好,只是再莫想它,以致徒增烦恼了。”
“不想,不想……方才一哭,小弟也明白了,毕竟当初忍气吞声一十二年如此,至今也不应再牵挂此事,一直扰心烦神了。只是愿兄长明白:柳迁不与父语,或是不孝,但有家父绝情再三为先。某非土木泥偶,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因此故,某虽已认儒臣侄儿为徒,但毕竟在‘孝悌’之上难为人师,除此之外,《诗》、《书》、《礼》,与《道德法》、《天人谈》,大都能讲出来些儿。”
孙祥寅点头道:“‘孝悌’之事邱老先生已教过了,只须教他这些便是十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