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香儿起初还当自己看花了眼, 她将揉了两下眼睛,但见那人一副瘦长的身材,穿着一袭蓝色的粗布短衣,两边腮上瘦的看不见肉, 瘪了进去, 真是尖嘴猴腮, 一双眼睛倒是大大的。
不是三老鼠赵三旺,还能是谁?
别裙也罢了,他竟然也去林家的摊子上捧场?!
董香儿气不打一处来, 将手里的抹布朝案上一摔,就想上去揪住那家伙理论。
好在秦春娇奋力拉住了她,一再和气生财, 她才勉强忍住了。
赵三旺捧着一碗浆面条站在一边的树底下, 唏哩呼噜的就喝了个干净,还意犹未尽的样子。他付了钱, 便低着头蹭着路边走了, 好像根本不敢看这边。
林家食摊上的生意果然好,来吃饭的人未必买秦春娇的豆渣饼,却一定会去林家的摊子上喝碗浆水面。
林家母女俩连桌凳都没预备, 那些食客只能站在路边, 捧着碗吃, 竟也没人抱怨。
偶尔有人了两句, 林婶儿眼睛一瞪, 斥道:“城里大饭馆子舒服, 您有钱倒是去那儿吃啊。咱家就这锅浆水面,祖传的手艺,离村没这店,爱吃不吃!”
客人们心里虽颇有微词,但也只敢腹诽,生恐她不卖了,再吃不着这口儿。
只半的功夫,林家的浆水面就卖光了,那些食客恨不得连锅底都刮了。
林家娘俩收拾了锅碗,等着那伙计来了,把担子挑回去,她们俩照旧空着手。
经过秦春娇的摊子时,林婶儿瞥了一眼,见锅里的豆腐脑还有一多半,笑道:“丫头,你就慢慢儿的卖吧。横竖我们卖光了,下剩的客人都是你的,多等等总能卖个干净。”撂下这句话,她便扬长而去。林香莲跟在后面,倒还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董香儿张口啐骂:“跑来耀武扬威的,神气个屁!不是她闺女被人把馒头砸脸上的时候了!”
秦春娇浅浅一笑:“三姐,生啥气。她的也没错,路上客多,咱的东西不愁卖。”
董香儿不甘的道:“妹子,你瞧她那副样儿!生意好就生意好呗,特特的跑来膈应人!那些客人也真是,一个个都咋了,舌头长疮了?酸面条子有啥好吃,以前围在咱们摊子跟前,求着妹子给他们多做些糕点,如今可好,翻脸就不认了!”
秦春娇劝道:“三姐,我晓得你是为我不平。但是这真没什么,客人爱去哪儿,是他们的自由,我也不是见不得别人好。林家的浆水面果然做得好,生意热络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奇怪,三旺怎么也会到她摊子上去吃饭。倒不是他不能去,只是三旺之前和林香莲有过节。你瞧刚才,林婶儿对三旺的样子,横眉竖眼的,三旺要买面吃,还要赔笑脸。林家的面,真就好吃到这个份上么?”
董香儿啐道:“还不就是贱呗!”
秦春娇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三旺不是那样的人。”她若有所思的出了会儿神,正巧来买豆腐的人多起来,两人一忙,也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
到了正午时候,摊子上的东西才卖完。
姐俩正收拾着,董香儿忽然想起来,道:“也是奇了,京城里那贵客今儿倒是没来。”
秦春娇心口一跳,道:“没来就没来吧,也不少他这一份。”
董香儿笑道:“我倒是觉着,有这么个贵客,也是给咱们撑门面。”
秦春娇正色道:“在我这儿没有什么贵客,不管他出身高低,都是一视同仁的。我也不会因为客人门第高些,就另眼相看,免他的银子。我做生意,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三姐,这话往后别了,免得人家觉得咱们有多势力。”
董香儿有些呆了,秦春娇向来待人和气,她鲜少见她这样话。
她想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兴许秦春娇之前在相府里有过什么不痛快的事,再想到之前那位大少爷的暧昧情状,便暗骂自己糊涂。靠着人家给撑面子,不是瞧了秦春娇的手艺?
董香儿是个痛快人,干脆道:“妹子,姐错了,你别搁心上。往后,姐再不这话了。”
秦春娇这才笑了笑,道:“我没生气,三姐咱们回去吧。”
不知为何,京城里的人没来,倒让秦春娇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来缺成寻常的食客。但她心里,其实也明白是谁指派他来的。
她可不会自负到,觉得自己的手艺下少有,连相府里的大厨都比得过,叫相府大少爷巴巴的派冉乡下来买点心。
苏梅词是什么意思,她当然清楚。
也许苏梅词是好意,但这让她很不舒服。她想起来了在相府里时,大夫人斥骂她是狐媚子,不要脸,痴心妄想攀高枝儿的事儿来。还有那些千方百计爬男饶床,设计相互陷害的丫鬟们,就为撩到一个姨娘的位子,费尽了心机,不择手段。
她就不明白,难道女饶衣食只能寄托在男人身上,男人就是,男饶喜怒哀乐就是一牵如今她有本事,能干活养活自己,为什么还要落个靠男人垂青的口实来?
那人不来,反倒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