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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桐生今年也是四十岁的人了, 一副瘦高的身材, 口目端正,黝黑的脸色,看上去倒像是个耿直的人。
他在这村里做里正也有半辈子了,接的是他爹的班,村中大事都是他来决断。断不下来的,就要和村里有脸面有名望的人一道商议。
下河村是杂姓村子,没有固定的宗族势力, 但村中姓赵的村人多些,相对话就响亮。赵桐生往年断事,是从来不找外姓饶,但自打这易家两口子来到村中, 这形势就悄然变化了。
易家夫妻因着能文会武, 又打跑过山贼, 在村中威望极高, 起初只是杂姓的人有事寻他们商议,后来渐渐的连有些姓赵的也听他们的。赵桐生无奈,凡事也只好问这两口子一声。好在易家夫妻平素不也大掺和村里的事情, 若非人请, 轻易不话, 彼垂也相安无事。
如今易家两口子都不在了, 剩这兄弟二人, 但易家在村中的声誉倒是不见败落。易峋处事公道, 行事有主意有魄力, 易嶟和气热心,村中无论谁家有了难事,寻他帮忙少有拒绝的。再则,这兄弟两个都正在青年,正是能干的时候,短短几年间就挣下了偌大一番家业,村里青年佩服之余,自然更生出了几分崇拜之情来。故而,赵桐生有事商议,村里那几个宿老还可不找,但这兄弟二人却是非问不可的。
兄弟二人将赵桐生让到堂上,便在桌边坐了。
农家没多余的家什,也不讲究什么宾主座位,只是围桌而坐。
易峋道:“这正午头的,桐生叔这时候过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赵桐生点零头,道:“我今儿过来,是有两件关系咱们下河村的大事要。头一件,便是立春打春的事儿。”
他这话一出口,易峋与易嶟立时明白过来。
所谓打春,乃是农家习俗,就是立春这日,村中扎一头泥牛出来,放在村中田头上,由一青年汉子,手持红绿鞭子抽打,以示劝农催耕之意。
下河村的习俗,这泥牛肚子里要填上各样彩糖、点心还有玩意儿。打牛的汉子,要把这泥牛打碎,碎块与牛肚里的东西会被村缺作彩头带回去,算作个祈祷丰收的好兆头。打春,算是下河村的一件大事。虽只是个意思,但农家尤其看重这些节气农俗。这打春的人,也必得是村里有名望的青年人,不然会给村子招来灾祸。
换句话,打春是一件极有光彩极有体面的事情,村里的青年也以能当上打春人为荣。早些年,赵桐生还年轻时,便一直都是下河村的打春人。到他渐渐有了年纪,便有意让自己长子来接班。谁知,村里突然冒出来了个易家,这两年村里打春的一年是易峋,一年是易嶟。
赵桐生的大儿子赵有余今年也十九了,聘了对过山村里地主家女儿为妻,商定今年六月成亲。他亲家年前捎信过来,言要过来瞧瞧亲家,顺便看看下河村的打春盛况。
他便有心要让儿子担任今年的打春人,好在亲家面前挣个体面,也是展示自家在村中的地位和声望。如此,便少不得要和易家兄弟商量了。
赵桐生才提起打春的事,易峋心里便已大致猜到他的来意。
赵家把持下河村两代人,赵桐生更是属蚕的——一肚子都是丝(私)!嘴上着为一村子的人好,其实满心只为了自己打算。
当初村里要打井,满村人凑了钱出来,赵桐生他家在村子正中,井不如就打在他家门前,方便大伙来回取水。村中也有人不服,但请了打井的师傅来,也就那块地方适合打井,大伙这才没了话。
待井打好了,想上他家打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虽是一村人凑钱打的井,但他家屡屡没人,那井盖儿总是锁着的。但问起来,便下地去了。井盖之所以上锁,一则是怕村里顽童往井里扔东西,污染了水源;再则就是怕孩子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