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堪回来!”范眭没好气的喊道。又觉郭大用实是为国为民受得伤,命其依着自己坐定,以示嘉奖。
陈牧见留在堂上的众人目光皆看向自己,便神色严肃的说道:“禀各位大人,现有一紧急情况,恐已威胁到我郡黎民,如不早做计较,怕是要酿成无妄的灾祸。
“何事如此紧急?”范眭也不由得心头一紧,问道。
“疟疾!”陈牧继续正色道,“疟疾又叫瘴气,易发在南方湿热之地,常被误认为是枯叶腐尸败坏之后形成的毒气。实则是被疟原虫污染了的蚊虫叮咬之后,疟原虫在人体血液中被传染了。体质强大者或可自愈,但大多数人恐难抵御侵袭......”
“一派胡言!”未等陈牧讲完,范眭右侧一约四旬官长勃然大怒,怒斥道,“小子莫不是居功自傲,戏耍上司。谁人不知那瘴气出自南蛮之地,怎会飘逸到北望之乡?”
打断陈牧话的人叫中行现,字具来,是朝廷派到魏都郡的监察御史。此人倒是懂些医理,听陈牧说得玄乎,便不由得大怒。
“中行御史息怒,听岩松讲完可好?”范眭冲中行现略一摆手,他倒是相信陈牧说的八成是真的,虽然他几乎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既然陈牧将病因都讲的头头是道,他更想听到陈牧怎么医治。
“属下怎敢在此胡言乱语,实在是情形危急,不得已示教于上官。”陈牧起身躬身施礼道,他自知以这时人们的认知,想完全理解自己所说的几无可能。
“哼!妖言惑众,其罪可诛!”中行御史依旧怒气难消,开口训斥道。
陈牧不知中行御史何故针对于他,不过他倒也不气,继续心平气和道,“此疾在我县已发病多例,已有病死者三。余者皆被我施以药物,症状皆有所缓解。此疾发作时忽冷忽热,汗出如雨,周而反复,直至病入膏肓,不可救......”
陈牧还未言毕,但见中行现一头倒地,盗汗如浆。
刚还怒火中烧、出口叱喝,一转眼却不省人事,这中书大人的突发状况一时让众人懵于原地。
在座者唯独陈牧为医者,自是责无旁贷。陈牧几步上前,一抹其额头,烫得吓人。再看此人体如筛糠,瑟瑟发抖,犹如身着单衣置身风雪之中。
得,又一个中招的,活体标本、现身说教啊,陈牧心里暗道。
陈牧这便知晓了御史为何恼羞成怒,原来自己无意间说中了此人病情。旁人如若巧遇良医,大抵会庆幸万分;此人倒好,讳疾忌医,昏死过去了。
无论如何,陈牧都不能见死不救。自己带来的“奎宁”尚存有一点,备作一时只需。
此时此刻,只好全部拿出。看样子,御史大人患病已久,忍耐至今实属不易,竟然连范眭等人都瞒了过去。何苦来哉?
被中行现这么一搅局,众人便散了。
范眭带着几个随人,在赵三县尉的带领下去各民居集聚点了。郭大用贼兮兮的暗示赵三别忘了带众人去即将见底的官仓看看,赵三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神情,遂一哈腰前面带路走起。陈牧则留下来继续照顾患病的御史。
监察御史,又叫监御史,是朝廷派往各郡主监太守行政、郡驻军以及所辖诸县不法事。属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那类角色,平日里讨好都来不及,自是不敢得罪。
中行现连日来被隐疾折磨的够呛,然闻言自己是体内生了虫子,便浑身难受,顿觉烦恶。此人出身门阀,乃累世的公卿,其祖上可溯至春秋时期晋国六卿之一的中行氏。
前汉末年,正是各个门阀兴起之时。熟悉这段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些名门望族,对门第和血缘极为看重。后汉某位皇帝的一个小舅子,有事拜访一名门贵族,因出身平民,不甚待见,甚至是这位国舅爷坐过的锦塌,也被这位贵族老爷命人给烧了,盖因嫌弃被沾染了穷气。足可见当时的门第之见如何严重。
如此名门望族世家公子,怎可患得如此腌臜肮脏之疾呢。这便是他极力让陈牧闭嘴的缘由,可陈牧来自后世,竟一时忽略了这些高门大户维护自我形象的心思。
此刻的陈牧,更是不知自己干的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人救活了,仇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