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当年真相
陆幼萱只是侧王妃,虽然大婚时候除了嫁衣,其余与正王妃没什么分别,但嫁入贤王府以后,所有的规矩还是得按着侧王妃的身份来。
由赫连钰带着入宫去觐见萧皇贵妃,其实严格来说已经破了规矩,原是不需要去的,只是萧皇贵妃想到养子难得挑了一门好亲事,便特地让身边的女官来贤王府知会了一声,说皇贵妃要见侧王妃。
彼时,陆幼萱才刚刚起身,浑身的酸痛让她头晕目眩,连路都走不稳,得着人扶着。
陪嫁丫鬟们看得既心疼又脸红。
心疼的是自家姑娘在闺阁时何曾受过这般折腾,走到哪都是一堆人跟着,生怕哪里磕着碰着。
脸红是因为王爷昨夜要了好几次水,可见他体力充沛,于自家姑娘而言,是有福。
陆幼萱哪里晓得她的丫鬟们在想这个,当下只觉得胳膊随便动一动都疼,“嘶”了一声以后问:“长信宫的女官在外面等着吗?”
“娘娘,那位女官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婢女道。
陆幼萱皱皱眉,“可我这样,怎么去?”
铜镜里映出一张半熟的小脸来,眉眼间青涩减退,添了几分妩媚,好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经历一夜的细雨滋润过后极致绽放,将骨子里的美发挥到了巅峰效果。那漂亮的锁骨和白皙的脖子上,几道爱痕如红梅,一点点往下延伸。
陆幼萱越看越觉得羞耻,忙拉中衣仔细盖住。
小丫鬟看出来了,嘻嘻笑说,“娘娘不必担心,一会儿奴婢给您换套紧实的外裳,脖子里再加一圈兔毛围脖就看不出来了。”
直接被丫鬟点破,陆幼萱羞窘得无地自容,小脸上泛着诡异的红潮,“你个死丫头,谁让你多嘴了?”说着要去挠那丫鬟的痒痒,丫鬟咯咯笑着闪躲开,“娘娘害羞了呢!”
陆幼萱双手捂脸,“你快别说了,帮我把一会儿要穿的衣服拿来。”
丫鬟马上收了笑,正色应声,“是。”
收拾打扮好,陆幼萱在丫鬟的陪同下先去见了女官,说了会儿话以后才去王府大门外的马车上坐着,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见赫连钰往里面出来。
马车上虽然不冷,但等这么久,换了谁都会急躁。
陆幼萱本想问问赫连钰为何这么久才出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嫁前娘的嘱咐,咬了咬唇,还是把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
马车内气氛很安静,安静到有些不正常,赫连钰自上了马车之后就没和陆幼萱说过一句话,陆幼萱也没敢主动开口,怕惹得他不痛快。
赫连钰从余光中看到她有些不安的攥紧衣袖,到底还是出了声,“入宫而已,又不是上刑场,不必如此紧张。”
陆幼萱被戳中了心思,脸上烧得厉害,“我……”
“从今天开始,贤王府后宅的所有庶务,都由你接手打理。”他的眼神淡漠,几乎不带一丝情绪,很难让人从中发现点什么。
陆幼萱并不清楚赫连钰的野心和意图,只是婉拒道:“妾身只是个侧妃,若是接管了打理后宅的大权,待将来王妃姐姐入府,岂不是……”
“就算王妃入了府,后宅也由你掌管。”赫连钰视线落在她白里透红的小脸上,这的确是个长相很精致的小女孩,让人只想捧在手心里呵护的那种,然而昨夜,她却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吟,放肆妖娆,赫连钰蹙蹙眉,心中涌起一种极其莫名的感觉。
就算王妃入了府,后宅也让她掌管吗?
陆幼萱有些无措,她从来没管过庶务,在娘家时有点什么事,都是她娘一手解决了的,从来不会让她去操心,可是,王府这么大的家业,让她一个从未有过经验的弱女子去掌管,是不是有些不妥?
正想再次开口拒绝,却对上赫连钰有些冷沉的眼,咽了咽口水,到底不敢说出口。
赫连钰之所以对她放权,自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陆修远陪嫁来的江北一带那些铺子的地契都在陆幼萱手上,只有放权给她去管,将来赚的钱才会源源不断地往贤王府滚。至于正王妃,那不过就是个小娃娃而已,她什么都不用做,她只需要有个手握三十万兵权的爹,然后等及笄乖乖坐上花轿嫁过来就成。
赫连钰直接在心中就把邱总兵家那位嫡幼女给据为己有,自信得很,完全没想过中途会否发生意外,谁让邱总兵是他的人呢,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更何况是让他家闺女来做正王妃,能上皇家玉牒的正王妃,想来邱总兵那老家伙不可能不心动。
萧皇贵妃要见侧王妃,也并非因为喜欢这个儿媳,而是想给陆家造成一种“被重视”的错觉。
侧王妃婚后第二日本没资格入宫去给皇贵妃请安,但萧皇贵妃如今是后宫老大,想如何见,自然是她说了算。
赫连钰带着陆幼萱直接来了长信宫。
萧皇贵妃早就坐在大殿里,见着二人进来,马上让人赐座。
二人行礼之后,往旁边一坐。
萧皇贵妃打量的目光时不时往陆幼萱身上瞟,瞧得对方心中直擂鼓。
“幼萱是吧?”萧皇贵妃笑看着她,“可还能适应王府的日子?”
陆幼萱怯怯道:“有劳皇贵妃娘娘挂念,妾身、妾身一切安好。”
“往后,跟着钰儿唤本宫母妃便是。”
陆幼萱眉心一跳,母妃?那不是正妃才有资格喊的吗?
似乎瞧出了陆幼萱的疑惑,萧皇贵妃莞尔道:“你大婚时,皇上便是按着亲王妃婚礼仪程来的,可见除了称呼,你与正妃并无不同,自然能与钰儿一同这般唤本宫。”
“是,母妃。”陆幼萱小声应下。先是赫连钰对她放权,说就算正妃入了王府,后宅也由她打理,再是皇贵妃松口,让她这个做妾的跟着王爷唤她“母妃”,陆幼萱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荣幸,心里反而觉得有些奇怪,她与王爷分明是昨日才见的面有的夫妻之实,王爷为何要对她这么好,再则,传闻中的皇贵妃蛇蝎心肠笑里藏刀,可是眼前这位…这位分明看起来慈眉善目,是个很好相与的婆母,那么,到底是传言有误,还是自己太过肤浅了?
一连串的问题搅得陆幼萱头疼,她不着痕迹地甩甩脑袋,没敢继续往下想,怕分神太久被人发现说失了仪态。
萧皇贵妃嘱咐道:“钰儿的后宅没几个女人,留在里面的,都是以前安排伺候他的通房丫鬟,你若是不喜欢,随意打发了就是,往后,还得劳烦你多多费心帮他打理庶务,好让他减轻些负担。”
“妾身…儿臣晓得。”陆幼萱颔首。
看着陆幼萱紧张的模样,萧皇贵妃眸底涌上一丝轻蔑,商户女就是商户女,怎么都上不了台面,若非看中陆家的钱财,她又岂会对她这般和颜悦色,不过区区一个侧妃而已,严格来说连见她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直接管她叫“母妃”了。
不过,为了钰儿的大好前程着想,自己委屈些就委屈些吧,不就是认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做儿媳么,只要钰儿以后能大成,想要多少年轻貌美的官家小姐没有,到那时,这说出去都抹面子的商户女自然是哪儿凉快哪儿待,钰儿要真成了最后的赢家当上皇帝,她顶了天也只能到妃位,贵妃和皇贵妃这种级别的位份,自然得让出来给比她优秀的人坐着。
因为陆幼萱初次入宫,能聊的话题也少,再加之萧皇贵妃打心眼里看不起她,所以仅是简单的打了招呼交代几句就完事儿了,也没留她久坐,反正让陆家那头知道她这个皇贵妃亲自召见了侧妃就成。
遣人将陆幼萱先送回去,萧皇贵妃把赫连钰留了下来。
陆幼萱自然不敢有半分质疑,跟着引路的宫女朝着宫门处走去。
赫连钰重新落座,手中捧着茶杯,神情闲适了不少,“母妃单独将儿臣留下,可是有要事?”
萧皇贵妃揉了揉眉骨,“皇上的寿辰就快到了,礼部倒是已经在准备,可本宫看皇上的态度,似乎可有可无,我正头疼呢,今年这寿宴,到底该如何办?”
若是骆皇后还在,那么这些事怎么都轮不到皇贵妃来操心,但如今骆氏已死,后宫皇贵妃一人独大,这掌凤印理后宫的大权就落到她头上——不是永隆帝授意,而是萧太后直接给萧皇贵妃的权利。要说政务上,太后还真没法儿插手,不过这后宫之事,她常常依着身份插进来管一管,尤其是这次骆岚的死,让本已经绝望的萧皇贵妃看到了希望,又去太后跟前献了献殷勤吹几句耳边风,凤印便轻松到手。
对于太后的“擅权”,永隆帝不好多说什么,但他这个人硬气,你要把凤印交给萧氏是吧,无所谓,反正朕再也不去后宫,再也不宠幸任何女人,就不信你还能找绳子将朕绑了去。
所以说,萧皇贵妃的“权利”只是相对于后宫那群整天枯等皇帝临幸的女人而言,其实根本就不在永隆帝承认的范围内。
永隆帝就是要让她一个人在后宫唱独角戏,你不是就想要凤印,就想要权掌六宫么,朕偏就不宠幸任何人,看你嫉妒谁修理谁去。
而萧皇贵妃自接了凤印以来,除了把她以前就看不惯的几个小贱人狠狠修理了一通之外,其他还真没干过一件正事,不是她不想,是没有,因为皇帝不来后宫,那群女人一个比一个规矩,一大早就排成队地来给她请安,开初的时候,她还能瞅着哪个不顺眼说哪个,时间一久,没意思了,全都是皇帝不宠幸的,她就算再修理再埋怨,也只是平白给自己拉些仇恨值罢了,还能将皇帝引来不成?后来干脆连请安都给免了,宫妃们本来就不服萧皇贵妃管教,一听不用去请安,自然是乐得清闲。
如今终于来了一件“正事”——皇帝寿辰,可愁煞了萧皇贵妃,第一次给皇帝操心寿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对了,以前骆岚是怎么办的来着?啊呸,骆岚算个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她模仿学习的!
赫连钰并不知道仅这刹那的功夫,萧皇贵妃的心思早已百转千回,又嫉恨到了骆岚头上去,只是瞧着萧皇贵妃脸色阴沉难看,不由得疑惑出声,“母妃脸色不好,莫非是在准备寿宴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难题?”
萧皇贵妃拉回思绪,“你也知道,姓骆的刚死不久,皇上如今虽然已经开始理政,但心中难免还在介怀,本宫是担心寿宴可会触到他什么忌讳惹他不痛快。”毕竟是头一回经手,自然要小心谨慎,否则给百官的留下不好的印象,会影响到自己将来在后宫的地位。
赫连钰想了想,“这一点,母妃大可不必忧心,父皇即便有什么不痛快,也不会当场发作,更不敢归咎到母妃头上。”
“哦?”萧皇贵妃疑惑,“此话怎讲?”
赫连钰道:“今年父皇寿辰,北燕是要来使臣的,父皇就算不给母妃和太后面子,总不能不给北燕面子吧,做他也要做出来。”
萧皇贵妃恍然大悟,继而眼睛一亮,“难怪我说礼部今年怎么准备得这么早,似乎比往年还要隆重,原来是北燕使臣要来,哦对了,钰儿可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暂且不知。”赫连钰摇头,不过他猜测,北燕国师易白应该会亲自前来,提及那个人,赫连钰想到了一桩事儿,当初黄妙瑜双眼被易白弄瞎以后,赫连缙曾经去追赶过,这件事最后以一个条件作为处理结果,赫连缙说,他放易白离开,就当北燕欠了南凉一个人情。倘若这次易白真的来了,赫连缙会不会借着太子身份暗中与易白完成这个“人情”?
不行,这件事得提前做准备,不能让赫连缙捷足先登,他又不是死的,怎么能让便宜都被赫连缙一个人给占了。
——
陆修远再次来找苏晏的这日,天朗气清,终于能出门的苏晏坐在跨院内教云初微投壶,她身子笨,动作也拙了些,老是投不进去,一次又一次地泄气,“不玩了不玩了,反正我怎么都扔不进去的。”九爷坐着都比她站着扔得准,简直不要太打击人。
苏晏让她站到自己跟前来,他慢慢起身,将尖端处理过的羽箭拿起来送到她手里,又调整了姿势,然后扣住她的手往后扬,再发力扔出去,一击中。
云初微瞪大眼睛,“进了?”
“你不笨,是方法没用对。”苏晏道。
云初微重新燃起了斗志,自己拿起一支羽箭来,照着苏晏方才教她的姿势扔出去,虽然还是没进,但已经击中铜壶了,她兴致勃勃地再拿起一支,再扔,总算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壶里。
“不错。”苏晏向她投来赞许的眼神。
云初微挑挑眉,“原来这样简单。”
“九爷,夫人,陆少爷求见。”这时,韩大姑姑走近跨院。
苏晏眸光一动,“请他进来。”陆幼萱已经嫁入贤王府,陆修远这时候过来,想来是问他要陆清绾消息的。
云初微很自觉地跟着韩大姑姑出了跨院。
陆修远将随侍宛童打发走,自己转动轮椅进来,见到苏晏,笑问:“伤势如何了?”
“恢复了五六成。”苏晏道。
“能出房门,想来恢复得不错。”陆修远打量他一眼后直入主题,“上次咱们说好的,等萱萱嫁入贤王府,你就告诉我关于我母亲的事。”似乎是在担心苏晏会一转眼忘了此事,他特地提醒。
苏晏挑眉,“回答你之前,你也回答我几个问题。”
陆修远不置可否,为了得到母亲的消息,他已经豁出去太多,也不在乎苏晏几个问题了。
“你生父是谁?”苏晏问。
陆修远眉眼微沉,摇头,“不知。”
苏晏心念微动,若不是查到陆清绾身上,他都不知道陆修远其实不是陆大老爷陆嘉平的亲生儿子,而是陆嘉平亲姐姐的儿子,只是不知何故被带到了陆府成了陆家大少爷。
其中纠葛,苏晏查不到,但隐约能猜出几分,大概就是跟他生母陆清绾有关了,他不知道生母的下落,那么不晓得生父的身份也正常。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陆家?”苏晏继续问。
“三岁。”陆修远如实答,原本这在陆家都是秘密,不过他相信以苏晏的能力,能帮他查到很多他查不到的东西,所以在苏晏面前,他尽量不隐瞒。
“这么说,你三岁之前一直和你生母在一起?”
“嗯,那时候娘亲带着我住在鹿鸣山,她是个很勤劳的人,自己种了不少地,我们娘俩就靠着那几亩地过活,她从来不告诉我生父是谁,也不会说她自己的事,所以我对母亲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那后来,你为何来了陆家?”
“因为母亲被人带走了。”说到这里,陆修远瞳孔里光泽暗了暗,“是一伙黑衣人,其中一人的口音是北燕人,他们来势汹汹,似乎背后的主人跟我母亲有着深仇大恨,直接杀了她都不解恨,非得将她本人带去亲自折磨才行,我想保护母亲,可是我才三岁,什么都做不了,最后膝盖被黑衣人扎入毒针,母亲为了求他们放过我,把自己交了出去。后来,是我三舅舅赶到,将我给带了回来,再然后,你也知道的,我就成了陆家大少爷。”
苏晏掐指算了算时间,眉头紧蹙,“这么说来,当年我外祖家出了事的时候你三叔并非避而不见,而是为了去鹿鸣山接你回来,所以才会与我母亲错过?”
陆修远点点头,“是。”
苏晏抿着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事情已成定局,二十多年后的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陆修远看着苏晏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替三叔说句良心话,他从来就没负过你母亲,当年他带着我回到陆家的时候,才知道她早已入了苏府,年轻时候难免气盛,所以做出了拿钱来赎人的举动,这一点,是他思虑不周,给太夫人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苏晏神情恍惚,倘若母亲当年嫁的是陆川而不是他爹,如今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这世上便无苏晏,也没有静瑶太夫人了。
可见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国公爷,我的问题回答完了,那么,你答应我的呢?”
苏晏敛去思绪,“当年派人将你母亲劫走的,是北燕如今还健在的朱太后。”
陆修远整个人都僵住,“朱…朱太后?”
苏晏点点头,“所以我觉得你此去北燕,或许是最好的决定,只有到了那边你才能弄清楚所有的事情,包括你生父的身份。”
陆修远从怀里取出那枚玉坠放在掌心,眉目凝结了一层霜,“你曾告诉我,这是北燕先帝的密令,而现在又说,劫走我母亲的,是朱太后,那么,我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