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沿海的百姓日子真的不好过, 倭寇海盗内外联手, 百姓但凡有点儿收入, 除了交各种税赋，剩下的还有这些贼人巴望着。

当年林海的祖上便是因为这海贼闹得太凶，再者与主支又闹了矛盾, 才背井离乡，想要找个好点儿的生存环境。

只是那时是在异族的统治下，他们不管换到哪儿，都没啥好日子过。姑苏那边虽然说得是鱼米之乡, 可是问题是, 你的收成都不是你自己的，那地儿再好又有什么用？

不堪苛捐杂税的林海老祖宗终于忍无可忍, 跟着一帮子同样忍无可忍的刁民揭竿而起。幸运的是, 他们成功了, 成了这江山的新主人。

不过大约是对异族的统治太过痛恨，杀戮过度，是以林家的子嗣一直不旺。

当然，这些都是外人悄悄说的，当着面，谁会去说这样的话。

福建林氏的主支是无法走的, 再苦再难, 他们也只能守着祖宗留给他们的基业。俗话说, 穷极思变, 现在林氏的宗长也是被『逼』到墙角了。

不然他如何肯拉下面子来找林海, 要知道，身为宗长，在一个氏族中，相当于是土皇帝了，对一个旁枝末节还小自己许多的族弟低头，还是需要一点儿勇气的。

林海的脸『色』也很郑重，“宗长请放心，愚弟不管于公于私，这里的情况，都是必须要呈报陛下的。只是，既然这情况如此恶劣，愚弟说句僭越的话，老哥哥不是先应当去找当地的父母官么？”

宗长迟疑良久，又四下查探的确无人，方才在林海耳边道：“愚兄听人言说，这上面的人，似乎与那些海寇之间，有什么交易，而且，他们若是将这些匪寇杀完了，只怕，朝廷……就不会再如先前那般由着他们予取予求了。”

林海大惊，“竟然有这等事？！老哥哥你莫不是听错了。”

宗长拍了拍林海的手，“咱们老百姓私下如此议论，只是那内幕，岂是我等小民所能知道的，你呀，我告诉你这些，是要你也当心些，说话处事，千万莫要踩到人家的痛脚。咱们林氏，现在就看你一个，你可千万小心些。”

林海都被惊得呆了，宗长所言，很有可能，不然如何会朝廷年年剿，这海寇却越来越多？他们竟然养匪自重！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林海对宗长道：“多谢老哥哥了，老哥哥放心，小弟一定小心行事。”

宗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贤弟啊，这沿海百姓，就指着你了。”

林海只觉得肩头一重，苦笑：“这事关重大，只怕，朝廷也得谨慎行事，老哥哥，记住，这些话，出你口入我耳，就别再对人说了。”

宗长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福建这边的上官与海匪勾结，下面的百姓私传已久，怎么却始终无法上达天听？

无非就是福建官场上上下下蛇鼠一窝，早就已经把持了言路，这些话都无法传出去罢了。他活了多大年纪？他吃的盐比林海吃的米都还多，他会不懂这些？

林海自是谨言慎行，在那些福建官员面前滴水不漏，他本来是来防疫的，自然不会去管下面的民情。

那些官员观察了一阵，见林海似乎对此并无觉察，也就放下心来，继续糊弄到底了。

反正这接种天花疫苗，怎么也跟什么剿匪扯不上关系。

林海以这边海珠品相好为由，买了许多，给贾敏送回去。

贾敏看了，自然君睿也就知道了。

“官匪勾结？！”

君睿也是惊怒交加，“我就说嘛，朝廷年年剿匪，怎么可能剿了近一百年，非但没有功效，他还越剿越凶了，原来这缘由居然在这里。”

以大晋远超周围的国力，居然连剿个海盗倭寇都不行，还让他们养成气候，可见，大晋的水师，是何等的无能。

而为了剿匪，朝廷每年拨给福建水师的可都是天文数字。

且又因福建为匪患所困，朝廷为了照顾他们，赋税都是极低的，甚至朝廷考虑到他们的困难，还与他们减免了许多。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与那些匪患勾搭起来，沆瀣一气，内外通吃，实在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贾敏叹道：“可惜，为了如海的安全，我们现在只能装不知道。”

君睿思虑一番，“只怕便是我那个爹知道了，也是无济于事，毕竟，百年的经营，他们已然成了气候，想要除掉他们，只怕不容易。”他叹了口气，“更何况，舅舅现在就在那边，咱们也是投鼠忌器啊。”

贾敏『揉』了『揉』他的脑袋，“百余年的积瘤，岂是想挖就挖得了的，说不得，还真是只能徐徐图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