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与贾兰的脸『色』也是一言难尽, 对他们来说,这个牌匾, 既是荣耀, 也是负担, 不过总的算下来,他们还是宁可取下牌匾。
毕竟,那只是个虚名, 所谓的国公府,早就名不副实了。
挂着它, 就意味着他们得为了那牌匾,多付出多少?
为了维持这所谓的国公府的派头,他们得往里面丢多少冤枉银子?
原先还指望着贾政带着泰西的虏获回来填这个坑, 谁知道,贾政出去转了一圈,人家也学聪明了, 人干脆不回来了。
管你们是死是活呢。
现在家里就指着贾政送回来的这点儿钱,看着多。可是这焱华禁止囤地,那么他们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才能让这些钱赚钱回来。
如果不能赚钱,那么,这些钱,就只能坐吃山空。
原本还以为可以指望贾政, 可是人家现在不肯给他们指望, 他们能怎么办?
自然就只能走那个最笨的办法, 节省了呗。
于是,贾家又开始裁人。
李纨抱着儿子,满脸都是泪痕,“可怜兰儿,以后,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贾兰睁大了眼睛,“都是,因为宝叔的缘故吗?”
他不傻,而且他也就只比贾宝玉小了三岁,也是十余岁的少年了,再加上,他可不是贾宝玉,不会有人无处不在的宠着他,他虽然比贾宝玉小,可是经受的,一点儿也不比贾宝玉少,甚至,因为他那孤立无援的身份,他看到的,比贾宝玉多得多。
这也就造成了,贾兰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远比贾宝玉深刻。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贾兰虽然比大部分人富裕,不过在他们那个特定环境中,他就是一个穷人,还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穷人。
这懂事,自然就比贾宝玉早得多。
再加上后来因为贾宝玉的牵连,他也很是受了许多无妄之灾。
对于贾宝玉,不能说不恨。
李纨两眼通红,反手抱住贾兰,“我可怜的兰儿,你才是这二房的长子嫡孙,有谁,有谁把你放在眼中了。”
都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夺走了本应属于大爷,属于兰儿的一切。
她,真的,好恨。
李纨真的不能不恨,贾政与王夫人,他们一个偏一个,王夫人偏心贾宝玉,贾政偏心赵姨娘母子,既然如此,那你们当初苦苦来求我李家做什么?
现在,贾宝玉还有贾母护着,可是她有什么?
可怜她的兰儿,明明是这一房的嫡长孙,结果,他得到了什么?
她这个公公,满口的道德礼教,结果,放着祖宗老母不管,一个人做了自了汉,跑到天边去逍遥,将他们孤儿寡母扔下,这就是他们贾家的家教?!
既然如此,李纨又何必给他们留面子?
她现在就要昭告天下,这贾家,败了,垮了。
贾家的祖宗,要怨,就去怨那贾政吧。
她孤儿寡母的,怎么可能撑得起贾家的门楣?
你贾政一个堂堂的男子汉都跑了,我一个弱女子,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裁人不说,李纨还打了主意,他们一家人挤一挤,住在一处,然后把多余的房子租出去,收的租金,就用做日常开销。
现在家里人不多,也就用不着那许多人服侍,俭省点儿,应该够了。
她听人说,把钱存在银行里,是有利息的,这些钱,不如就存银行吧。
因为贾敏的缘故,荣国府的产业,永泰公都是还了贾母的。
再加上那些其余的房产,他们一年的租金,也够嚼用了。
再则,贾敏与贾赦二人一年给贾母的赡养费,加起来也有四五千两银子,再加上那些节礼,他们节省些,其实日子可以过得很宽裕的。
当然也因为这个缘故,贾母仍然是这个家的老封君,看在那每年的巨额赡养费上,没谁敢质疑她的决定,
贾母当着众人赞了李纨持家有方,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忍不住痛哭了一场,“国公爷啊,都是妾身的错啊,实在是因为妾身偏心,才有今日之祸啊。”
因为她的偏心,气走了大儿子,小女儿,到最后,就连她偏心的小儿子,也埋怨自己,再也不肯回来面对自己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她啊,都是因为她的偏心啊,她是贾家的罪人啊。
她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哦。
贾母看得明白,李纨此举看似贤惠,实则是狠狠扯下了贾家的遮羞布,昭告天下,贾家已然没落了。
可是她也无力阻止李纨这样做,贾家现在,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收入,大晋那边物价飞涨的情况他们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