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毅贤肯定是确认过后才把消息传给他,既然如此,那么十有八九不会有假,也就是说裴姝怡是真的疯了。
裴姝怡待他如亲生儿子,而他却将裴姝怡害到如此地步,就像对很多人造成的伤害一样,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难道这条路他真的走错了吗?
可又有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回头?
裴言瑾把手机用力握在掌心里,脸埋入屈起的双腿中,臂弯抱住头,肩膀轻微地颤动着,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宁潇的声音。
裴言瑾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过去,虽说听不懂宁潇和对方说什么,但他在这里待了几天,就撞见过不少人跟宁潇表白。
宁潇每次都以自己已经嫁人为借口拒绝对方,而事实是宁潇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随遇而安不会在某个地方待太久,自然也就很难安家落户。
过了几分钟,宁潇怀里抱着一束不同颜色、不知名的野花走过来,从善如流地在裴言瑾身边的沙滩上坐下,她转头看了裴言瑾一眼,“厉绍崇。”
裴言瑾的下巴放在膝盖上,白皙挺拔的后颈露出来,在岛上被炸的疤痕没有去掉,只是从侧面看过去,他仍旧有着好看的线条轮廓,他的目光始终平静地落在前方的海面上,看也不看宁潇一眼。
宁潇自然而然地凑过去,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裴言瑾。”
裴言瑾阖上双眸,绵密的睫毛垂下来被晚霞照得金灿烂的,看上去温润如玉,面色却冷冰冰的,仍旧没有理会宁潇。
宁潇较起真来,“李绍轩。”,还是得不到回应后,宁潇盯着裴言瑾那半张布满疤痕的脸,乌黑灵动的眸子微闪,忽地附在裴言瑾耳边,用尽力气大声喊道:“丑男!!!”
尾音缭绕,女人身上独特的香气涌入鼻息,唇附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裴言瑾抗拒地皱了下眉头,抬手毫不留情地把宁潇的脸推到一边,淡淡地说:“叫一遍我就听见了。”
“听见还不应我?”宁潇揉着被裴言瑾弄痛的脸,狠狠地瞪他一眼,“以上那些人都死了,你既然只应丑男这个称呼,以后就这么叫你吧!”
裴言瑾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宁潇一眼,“随你吧!”,他把手机还给宁潇,目光又一次望着远方,弯起的脊背让他整个人看过去苍凉而寂寥。
宁潇蹙起眉头,接过手机后翻出裴言瑾刚刚读取的邮件,紧接着眯起眼睛,她勾着唇满是讽刺地问:“怎么,直到这一地步,你开始后悔了吗?”
裴言瑾的唇畔浮起自嘲的笑,他摇摇头并没有去看宁潇,“后悔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宁潇叹息一声,用双臂圈起两条腿,学着裴言瑾的姿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海面上风平浪静,她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右侧的肩膀上,遮住她的大半张面容,“丑男。”,她也没有去看裴言瑾,眸子里染上一丝的迷惘,“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
裴言瑾不冷不热地应她,“比如呢?”
“永远留在这个贫穷,却纯朴安静的渔村。”宁潇转过头,双眼很亮,清透的瞳孔里映着霞光和裴言瑾的脸,“你如愿以偿地跟言峤在一起,哪怕是以兄弟的名义,而以我的条件也可以找个很好的男人度过一生,我们三人就留在这里不好吗?”
裴言瑾笑了,笑宁潇的天真妄想,“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裴言瑾不可能摆脱自己的命运;而对于裴言峤和段叙初这类人来说,他们生来就是王者,惊才绝艳人中龙凤怎么甘于一生碌碌无为、籍籍无名?她宁潇,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不可能在某一个地方安定下来,所以他们只有照着自己选择的路一直走下去。
“言峤的腿还有多长时间恢复?”裴言瑾问出这句话时,冷漠沉静的目光里抿入一抹宛如残阳般的哀伤,嗓音里含着涩意。
宁潇收起情绪,变得面无表情,语声清冷地说:“大概还要三个月吧!”
“好。”裴言瑾的唇畔勾起笑意,抬起手掌在宁潇的头顶上揉了揉,“小女孩而已,不要装得这么老成。”
宁潇牵起唇对裴言瑾假笑了下,脑袋自然而然地靠上裴言瑾宽厚的肩膀,温暖传递过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她抱紧怀里的那束野花,依偎着裴言瑾,闭上眼睛,低低地呢喃出声,“哥哥”
裴言瑾一愣,随后莞尔,腾出一条手臂无声地拥住宁潇,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胸膛上。
两人安静地看着不远处落下去的太阳,海面上波光粼粼,折射出的光芒映在两人的脸上,生动而美好得像是一幅画。
裴言峤颀长的身形立在他们身后几十米远的地方,站了许久,他转身用拐杖支撑着往回走。
晚上段叙初、蔚惟一和囡囡三人正在餐厅吃饭时,周医生从外面回来,走到段叙初身前低声说:“我一整天都在疗养院里陪着裴母,确定是真的疯了没有错。”
段叙初抿抿唇没有说话,而蔚惟一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摇着头沉思道:“伯母这些年经受过的打击,不会比最近这几次少,怎么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了?她不该”
说到一半她想到认不出她的裴姝怡,往日种种浮现在脑海,蔚惟一难过地抬手捂住脸,肩膀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
段叙初伸出长臂揽住她,掌心放在她的背上,温柔地安抚,“不要多想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和囡囡上楼洗澡去吧。”,他说着给囡囡递过去一个眼神。
囡囡会意后乖巧地眨眨眼睛,走过来拉住蔚惟一的手,脑袋靠上蔚惟一的隆起的小腹撒娇,“妈妈,最近越来越冷了,囡囡想早点躺到温暖的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