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段叙初的住所时,天色已经黑下来,蔚惟一被周医生扶着走下车,一股寒意直逼而来。
天空中下起雪,蔚惟一能感觉到雪花落在脸颊上化成冰水,靠着周医生的肩膀正要走进去,身后传来车子的响动,紧接着蔚惟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整个人一僵,站在那里没有动。
段叙初连车门也没有来得及关,大步走过去,眼瞧着蔚惟一穿着单薄,他皱着眉头问周医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周医生没有说什么,放开蔚惟一后,她往后退出几步,把空间留给两个人。
段叙初脱掉外套披在蔚惟一的肩膀上,手臂揽住她半搂半抱地往屋子里走,“外面冷,先进去吧!”
他的温度和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蔚惟一整个人包围,逃脱不掉,也不想逃脱,这一刻蔚惟一好想投入他温暖的怀抱,然而也只是那么几秒钟的失神,蔚惟一想到段叙初做的事,她心下一痛,用力推开段叙初,神色冰冷而抗拒,“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还管我做什么?如果你真的心疼我,你就不会放弃我,而跟裴言洁在一起。”
段叙初被推开后站在那里没有动,灯光照过来,他低头看着地上被蔚惟一丢掉的外套,风雪中他不冷不淡地反问蔚惟一:“既然你已经很清楚了,那么你还找过来做什么?”
“做什么?”蔚惟一重复念着这三个字,看不见东西的眼睛里黯淡没有光彩,她单薄纤细的身形在灯光里构成一抹剪影,影影绰绰的,目光望着段叙初的方向,“我找过来,是想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段叙初,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为了救我,而答应裴言洁的条件,跟她在一起吗?”
段叙初没有去看蔚惟一,垂下来的两只手握成拳,“是。”,很轻很淡的一个字音,听在蔚惟一耳中却是那么决绝,仿佛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无需过多的解释,蔚惟一知道段叙初是为了她,但她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呵呵呵”,蔚惟一笑起来,这样的天气里那笑声凄凉而讽刺,两行清泪从眼角滚落,她的语气里充满悲哀和自嘲,“你以为这是为我好,这是在救我,但这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你根本没有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段叙初?”
“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一辈子看不到东西、宁愿忍受着药物发作时的折磨,甚至我宁愿死,我也不要跟你分开,眼睁睁地看着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成为其他女人的男人,再也不属于我蔚惟一。”大片的泪水从蔚惟一的眼中淌出来,她的身形摇摇欲坠,“为什么你不懂?难道你真的要我以死相逼,你才能明白我的决心吗段叙初?”
段叙初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迈不开脚步走过去,他用充满痛楚的眼睛深深望着蔚惟一,“我懂,我也早就说过我从来不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但惟惟,在爱情和生命面前,我选择让你好好地活下去。一直以来我都在用我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哪怕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也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那么你以为我没有受到伤害吗?”蔚惟一摇着头,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阿初,我的心好痛,任何皮肉、精神上的折磨,都不及心上万分之一的痛。这个世界上伤害我最深的人,不是裴言洁,而是你。你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好,是在救我,但你知不知道你才是伤害我最深的那个,你才是最残忍的。”,她泣不成声地说着,整个人脱了力,膝盖一弯跪瘫在雪地上,满头长发覆盖在颤抖的肩上,蔚惟一低下头,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失去了你,你还要我怎么有勇气活下去?”
段叙初心痛难忍,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几步跑过去抱住蔚惟一,“惟惟”
蔚惟一害怕段叙初会松开自己,反应极快地死死搂住段叙初的脖子,整个人陷在他的怀抱里,紧贴着他的脸,眼中的热泪淌出来湿了段叙初的脖颈,蔚惟一近乎哀求地说:“阿初,不要分开好不好?”
“我们拿掉孩子,我做一辈子的瞎子,你不会嫌弃我的不是吗?周医生他们那么厉害,很快就会研制出解毒剂的,一个月不行,那就两个月、半年、三年甚至更久我都可以等。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真的没有关系,你不要没有尝试就放弃好不好?阿初,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九年了,我们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现在,你怎么能狠下心?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就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阿初,求你不要放弃我,不要放弃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好不好?”
为了这段感情,这是蔚惟一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卑微,第一次说这么动情的话,风雪中段叙初像是被冻住,浑身的肌肉绷紧僵硬,唯有一颗心跳动着,却像是万箭穿过般痛不欲生。
他的手掌放在蔚惟一的后颈上,用尽所有力气拥紧蔚惟一,埋首于她的发间,他紧闭上双眸,热泪忽然从血红色的重瞳中滚落而出,砸在蔚惟一冰冷的头发上往下淌去,段叙初发出的声音艰涩、模糊、沙哑,“对不起惟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