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娴把一封信写好后,放在了枕头下面,她知道母亲一定会发现,随后杜诗娴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房间,无法预料以后是否还会回来,此刻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
裴姝怡安静地陪在杜诗娴身边,过了一会杜诗娴还是慢慢地关上门,每走一步都是那么沉重,却也透着誓不回头的坚定。
午餐前所未有的丰盛,而且都是杜诗娴爱吃的,自从母亲让她和裴廷清订婚后,她忘记有多久没有跟母亲一起好好吃饭了,此刻看着母亲花费了几个小时准备的午餐,杜诗娴的眼睛里发酸,咬了咬唇坐下来。
杜母把装着米饭的碗分别递给裴姝怡和杜诗娴,随后在两人对面坐下,“吃吧。”
裴姝怡道过谢,沉默不言地吃着,而杜母把菜夹到杜诗娴的碗里,此刻她的表情很温柔,叮嘱着杜诗娴,“多吃点,以后不要再绝食了,不管去到哪里,都要待自己好些。”
杜诗娴闻言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看向母亲,“妈。”
杜母没有理会杜诗娴,她继续说着,“妈最了解你。你的性子太倔强刚烈,很多时候不懂得迂回忍让,这样最容易吃亏。”
“其实想想也是妈惯出来的,除了一厢情愿地让你跟姝怡的大哥订婚外,这些年妈一直很溺爱你。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你身上,所以诗娴,就算这次妈做错了,你也不要怪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杜诗娴闻言眼中的泪水差点涌出来,又怕母亲看穿什么,她用力咬着唇忍住,低头把一张脸埋在很小的碗里,只是摇摇头却没有说话,她害怕开口自己就控制不住。
其实她一点也不怪母亲,她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好,但她那么爱蔚承树,不想跟蔚承树就这样错过一辈子,所以她只有对不起母亲了。
总有一天她会向母亲证明这条路她没有走错,她没有抛弃母亲,她只是暂时离开了而已。
“你不怪妈就好,对于妈来说,诗娴你是最重要的”杜母的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来,她继续往杜诗娴碗里加菜,看到女儿苍白的一张脸,目光再转向她左手腕上的纱布,杜母眼睛里的酸涩更重,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忽然起身拉开椅子,“厨房里还有汤,你们先吃。”,说完她转身就走进去了。
杜诗娴抬头望过去,只见母亲走得很快,身形不稳有些踉跄,直到母亲关上厨房的门,杜诗娴的泪水终于决堤,“对不起妈。”
而杜母关上门后,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虚脱一样背靠在那里,泪水猝然间从眼睛里汹涌而出,她又连忙用手捂住嘴。
其实她在杜诗娴的房间里装了窃听器,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心思到底还是太简单,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担心杜诗娴的选择错了,以后会后悔。
杜诗娴和裴姝怡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她知道杜诗娴已经决心跟蔚承树远走高飞,不要她这个母亲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对比女儿割腕丢掉性命,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成全的?
也就是那么半分钟,杜母连忙擦掉眼泪,这是她和女儿的最后一餐饭,往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女儿,她要珍惜最后的时间。
杜母把最后的汤端上餐桌,接下来几人都陷入沉默,其实杜母心里有很多话要交代杜诗娴,但真正到了这一刻,杜母一句也说不出来,她怕一开口就会哭。
女儿不是出嫁,但女儿这一走,恐怕女儿和蔚承树结婚了,她都不知道,此刻她后悔的是以往没有教会杜诗娴如何维持经营婚姻,又如何做一个妻子和母亲。
她不敢想象以后女儿会吃多少苦,即便没有她的阻拦,女儿未来的这条路也很难走。
吃饭的过程中,杜诗娴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始终低着头,尝着母亲做的菜,仍旧觉得是这个世上最好吃的,她不停地吃着,一颗一颗的泪珠子砸下来,和珍珠一样的白米饭混合在一起,心里难受快要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一刻快离开了才知道自己是那么舍不得,想着这些年母亲对她的种种教诲和宠爱,以及十八年来母亲的抚养之恩,忽然间她又有些动摇了,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悲伤的气氛一直笼罩在整个餐厅里,连裴姝怡这个外人都被感染了,埋着脑袋心里很不舒服。
一餐饭终究还是结束了,不等裴姝怡找借口带杜诗娴离开,杜母站起身对裴姝怡说:“姝怡你跟诗娴一起待着吧,我下午约了人,时间差不多了,这就先过去了。”
裴姝怡闻言又是一愣,总觉得有些反常,但也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连忙点点头,“嗯,好。”
三人一起走去客厅,杜母拿起自己的包,走出去几步又顿住脚步,她忽然返回身用力抱了一下杜诗娴,手掌爱怜地抚过杜诗娴的头发,“诗娴,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杜母说完也不等杜诗娴回应,她放开杜诗娴,疾步走了出去。
杜诗娴的膝盖一软,差点栽到地上,她虚脱地跌回沙发上,这一次没有再克制,杜诗娴用手捂住脸哭出声,过了一会泪水湿了掌心,从指缝里淌出来。
裴姝怡什么也没有说,这个时候杜诗娴若是后悔,还来得及,她身为朋友,只能让杜诗娴自己选择。
她的一只手掌放在杜诗娴剧烈颤抖的肩膀上,慢慢地用力下去,心里也很纠结复杂,眼睛里通红一片。
过了半晌杜诗娴终究还是停止了哭泣,她抹掉泪水站起身,嘶哑却是坚定地对裴姝怡说:“走吧姝怡。”
“好。”裴姝怡点点头,把包带挎在右肩上,走出客厅时,她拿着手机给蔚承树发讯息,告诉蔚承树几分钟后她和杜诗娴就过去了。
蔚承树回复过来,“我已经在这里等你们了。”
“嗯。”裴姝怡收起手机,六月的太阳烤得人身上发热,她陪着杜诗娴一起站在杜家的门外。
那时她这个旁观者对蔚承树和杜诗娴是如此有信心,当很多年后蔚承树和杜诗娴走到尽头时,她一直在想,若是那年自己不是那么年少满腔热血,帮助杜诗娴离家出走,会不会杜诗娴走得不是这样一条路?
杜诗娴转过身的那一刻,再次泪流满面,她没有留恋往前走去,把生活了十八年的家抛在身后,不敢回头,也回不了头。
或许从一刻开始她忽然间成长,而整个人生也就此转折。
裴姝怡和杜诗娴顺利地走出杜家,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几分钟后两人到了那条街道。
蔚承树开着车子等在那里,此刻挺拔的身形正靠在车门上,视线始终放在杜家的方向,当看到杜诗娴和裴姝怡那两抹身影远远走来时,他的目光一下子准确地定格在杜诗娴的身上。
蔚承树的肩膀先是一震,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伸出手臂不顾一切地抱住杜诗娴,“诗娴。”,这一刻他的心中狂喜又不知所措,像是找回了丢失已久最珍视的东西。
蔚承树紧紧地箍着杜诗娴纤弱的身子,他眼中的热泪差点再次淌出来,嗓音沙哑地唤着杜诗娴的名字,“诗娴,我终于又可以抱着你了。”
裴姝怡安静地退到不远的地方,把空间留给两个仿佛久别多年的人。
杜诗娴的手臂圈住蔚承树的腰,她把脑袋深深地埋入蔚承树的怀抱,依旧那么温暖宽广,让她这段时间充满惶恐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蔚承树那么用力地抱着她,这样激烈的感情让她觉得和母亲对抗时所受的苦都是值得了,哪怕割腕自杀差点就丢掉性命,能再次和蔚承树相守,这一瞬间她觉得无比的甜蜜幸福,哽咽地应着蔚承树,“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