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裴廷清还是陪我待在家里了,种种花草、打扫打扫房间、做做运动什么的,我打发言峤去店里照看生意,借此制造他和戚楚楚相处的机会。
言峤这熊孩子跟谁都能掐起来,在此之前能约束他的只有裴廷清和段叙初,如今有了戚楚楚,虽然一时不能让言峤认可她,但至少戚楚楚是这个世上第三个敢和裴家三少唱反调的人。
很好,这让我感到很欣慰,哪怕裴廷清总说我是后妈,也改变不了我必须把儿子卖出去的决心。
大年三十这天,我终于把裴廷清放出去了,跟他去超市采购,一路上我开着车子,他翘着腿闲散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噙着笑说被关在金丝笼里的感觉真不好,今天终于有机会看见外面的世界了。
我瞥过去一眼,反问他那么其实此刻我正在遛鸟,或者遛狗吧?裴廷清闻言再次发出大笑声来,阳光透过茶色的玻璃窗照过来,他的脸上一派年少的恣意自在,大概是他最近的心情实在很好,他这几天笑的次数比过去几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这样真好。
他不再是裴家财阀的掌控人,也不再是m2k组织里的首领,过去二十多年他肩负着自己的使命,为我和我们的儿女倾其所有,耗尽了心血,无数的重担和责任压在他的身上,他每时每刻面对着很多的对手和机关陷阱,对方无不想要置他于死地,那时他活得太劳累、太艰辛、太身不由己了。
而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抛下一切,什么也不用管,如此任性而自在地活着,他说过人生中最幸运的是遇见了我,是啊,他生在裴家财阀那样的深宅豪门里,他这一辈子做得最冲动的一件事,恐怕就是在那晚的暴风雨夜里,把十七岁的我变成了他的女人。
我伸出一只手握住裴廷清的,问这是不是他从出生以来过得最自在、最轻松的日子,他点点头说能有这样一段回忆,死也无憾了,随后他像往常一样,用厚实的掌心将我的小手紧紧包裹。
忽然间我就哽咽了,眼中涌出一片潮热,一瞬间泪如雨下,我太心疼这个男人了,“大哥,你怎么能让一个人为你痛到骨髓里去?对不起,以前我任性而年少,做了太多伤害你的事,如今即便你给我机会弥补了,我还是觉得太晚了,这后半辈子怎么够?”
“所以不要再说下辈子遇上你就是我的劫难,如果真的有生生世世,我愿意花光所有力气,尝遍人间无尽苦楚,也要再次闯入你的世界和整个人生,跟你相爱、白首到老。”
在超市里裴廷清推着购物车,我的两只手挽住他的一只胳膊,如今我们是真正的合法夫妻了,在这个国度里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可以像其他妻子一样,对他笑着说话或撒娇,我把脑袋靠上他的肩膀,或是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那个时候和裴廷清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更不可能像此刻这样亲密手挽手地走在一起,最初连想都不敢想,对比之下,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应该感谢裴廷清这么多年的付出、坚持和从未放弃。
在生活用品区域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妈妈推着购物车,那里面坐着一对双胞胎女儿,应该还不到两岁,短小的手臂攀在购物车上四处张望着,很好奇雀跃的样子,我转头告诉裴廷清,那几年里我也时常这样推着言峤,来买东西。
裴廷清闻言表情里有些愧疚和自责,很低沉地叫了我一声姝怡,但事实上他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回忆并没有他这个父亲参与的言峤的童年,其实我是想坐一次推车,体验体验小时候的感觉。
裴廷清当下跟我翻脸了,让我一个人赶紧先回去,他这个有风度、有长相的男人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估计到时候超市里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车子里的是个智障儿。
我:“…………”
这个男人一会不毒舌,就不正常,我愤怒地瞪着裴廷清,指责地说我好不容易有一个心愿了,他竟然不满足我。
裴廷清特别嫌弃我这个脑子里有坑的女人,他这样高高在上如神一样的男人不想跟我走在一起,面不改色地抽出被我紧抱着的一条胳膊,裴廷清推着车子,迈开修长的腿走在前面,那个样子好像根本不认识我,这让我很想揍他。
女售货员用英语跟裴廷清推荐一款精油,说是具有催qing作用,不管是先生还是太太,都可以用这款精油来增加床上的情趣…………如此种种,反正此款精油很神奇,但售货员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侮辱裴廷清和身为裴廷清太太的我吗?她以为我们在某方面不行了,还要借助什么药物之类的吗?而且她看着裴廷清的眼神至于那么含情脉脉、暧昧而挑逗吗?她是没有发现我这个妻子在场,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男人吗?
果然裴廷清就算只是来超市买东西,也能招桃花,我真不该让他出来的,这种情况我怎么能忍?我几步走过去,二话不说先把随身携带的结婚证拿出来给女售货员看,随后告诉她我们在某方面的能力很强,不需要任何情趣物品,让她还是另寻下家吧。
我其实很想霸道地吻住裴廷清,这样更能证明这个男人是我的,但想想我毕竟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了,如今一大把年纪了,若是再做出此种行为,多少有些不知廉耻。
当然,如果这个售货员还是不识趣,我就打电话把言峤叫过来,让他看看外面这些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是如何欺负他母亲的,无论什么时候言峤都会护着我,他必定会把这个超市收购了,然后将所有的女工作人员都炒鱿鱼。
所幸这次裴廷清没有再黑我,他腾出一只手搂住我的肩膀,凑过来在我的额头上温柔地亲了一下,我还处在受宠若惊飘飘然的状态下时,他抬脸用英文低沉地对售货员说我确实是他的妻子没有错,但我患了老年痴呆症,让女售货员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我:“…………”
说好的不毒舌、不黑我呢?这男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毁我名誉,难道他不觉得有失他的颜面吗?
然而裴廷清告诉我,他只是想让有可能靠近我的那些男人,对我望尘却步,这样只有他一个人要我,他就不会有情敌了,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还真是…………剑走偏锋,由此可见裴廷清是个连腹黑起来都与众不同的男人。
后来裴廷清还是买了那款精油,说晚上可以体验体验,我不赞同的更大原因是裴廷清自己以前不就是做这行的吗?他还教给了言峤和阿初,(虽然言峤研制出来的几乎没有什么效果),裴廷清完全可以从某些中草药物里提取精华,做成chun药,估计效果比这个什么精油还要好上千倍。
但裴廷清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告诉我他金盆洗手了,以后都不会轻易碰这类的了。
我:“…………”,(好吧,即便他不做裴家财阀的掌控人了,那也还是独裁者,他说金盆洗手,那就金盆洗手了。)
晚上是除夕,这次我和裴廷清两个人买了很多东西,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裴廷清要自己提东西过去,我不舍得劳累他一个人,问他是不是忘了我能把一个壮实的男人举起来,从肩膀上摔过去?
“女汉子。”裴廷清勾着唇很宠溺地说,随后把他一手中的包装袋递给了我,他高大的身形站在那里,那双墨色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我,裴廷清低沉地说我对他越来越好了,让他很满足。
我轻轻地笑了,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我踮起脚尖,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吻上了他的唇,闭眼呢喃地对他说:“因为我爱你,大哥我爱你…………”
裴廷清抬起一只宽厚的掌心抚向我的后颈,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和耳朵,他如我一样,温柔而珍视地回吻我。
回去住所还是我开车,我现在把裴廷清养得特别好,能不让他做的事,一定不会让他动手,以往都是他为我做尽一切,如今他也习惯了我对他的弥补,不是那么宠着我了,但我知道他的爱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裴廷清问我是不是一直都带着结婚证,一旦有女人靠近他,我的绝招就是拿结婚证?他说我太霸道偏执,以为是警察抓嫌疑犯,只要拿出警官证就可以了?
我不以为然地反驳,对比起他狠辣的手段,别人约我吃一顿饭,他就能要了对方的命,我的行为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裴廷清点点头说确实太小儿科,因此他看不起我,他倒是期待我直接弄死那些招惹他的女人。
闻言我用眼刀剜裴廷清,回答他这些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告诉全世界他裴廷清是我的男人,还是会有千千万万的女人迷恋他,想从我手中把他抢走。
谁让他生了那么一张好看的脸?我总结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关在家里,其他女人也就见不到他了。
裴廷清心满意足地笑,昂着下巴颇有些傲娇的意味。
经过那条种满蓝楹花的道路时,我见时间还早,就把车子停下来,随后和裴廷清牵着手走过去,我们坐在了花树下的一张长椅上,裴廷清弯起手臂把我搂过去,我依偎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蓝紫色的花瓣一片一片飘落,洒在我和裴廷清的身上,唯美而又浪漫,闲时看花开花落,这就是曾经我和裴廷清共同追求的生活,我只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安然,有最深爱的人陪伴在身边,一生何求?
裴廷清必定也是这样想的。
裴廷清抱着我的身子,下巴抵在我的头顶,用手掌抚摸着我的头发,多年来他一直喜欢的就是这个动作,也让我感到他的怜爱和疼惜,裴廷清在这时开口问我,若是有哪一天他再离开我,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会怎么办?
我以为裴廷清是想让我说一些甜言蜜语给他听,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双臂抱着他的腰,浅笑着回答如果他离开了,我一定还会像上次那样满世界地找他。
裴廷清的话语一顿,“若是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裴廷清抚在我头发上的手忽然停住了,我蹙了一下眉头,觉察到不对劲,从他胸口抬起脸,只见他复杂不明地看着我,这让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连忙抓住他的手腕,惊慌失措地问裴廷清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离开我吗?
裴廷清摇摇头说没事,他只是问问而已,有几片蓝紫色的花瓣落在他墨色的发线上,让他高贵中带着几分的妖娆,他垂眸深深地凝视我,那里头浮动着什么,我看不清楚。
耳边听到他用低沉而平静的声音问如果他死了,我会这么样?是如他所愿继续活下去,还是陪他一起?
我真的被裴廷清吓到了,眼中某种湿热的液体就要滚落,指甲都抠在了他的皮肉里,我抬高声音近乎哽咽地反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的病情…………”
“没有。”裴廷清反握住我的手,给我以安定和踏实,然而我朦胧的视线里却看到他唇边的弧度苦涩,“我只是在假设。”
“不许有这种假设。”裴廷清这个男人是神,他不会老,更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死去。
裴廷清的右手抚上我的脸,执意让我说,他想要一个答案。
我忽然平静下来,感受着他宽厚掌心里的炙热温度,我坚定地告诉裴廷清若是他死了,我必定不会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他前一秒离世,下一秒我就会去陪伴他,所以我怕什么?只要我和裴廷清能在一起,就算死,又有何惧?
“好。”裴廷清点点头,温柔地应着我,他墨色的眼眸里全是笑意,却不知为何让我感到那么悲伤,心痛得无法呼吸。
裴廷清用沙哑的声线对我说:“我不会死,因为我舍不得你陪着我,我想让你好好地活下去,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像是得到最大的誓言一样,激动而用力地点点头,眼中的热泪不受控制地滚落而下。
裴廷清怜惜地叹过一声,用温厚的指腹帮我擦着眼泪,手掌穿过我的头发,落在后颈上,紧接着微一用力,他将我一把裹进怀里,下巴爱怜地在我的头顶摩挲着,裴廷清用充满沉痛的声音呢喃着我的名字,“姝怡…………”
那天我们回到住所,刚好言瑾和言潇也回来了,言潇告诉我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和言瑾到这边的婚姻登记处,把结婚证顺利地办成了,以后再选日子补办婚礼。
我听后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弯起手臂用力地抱住言潇,我哭了,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了,让人更高兴,而又心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