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平趴在湿润的灌木丛里,谨慎地把爬到身上的小虫子捏死。他很讨厌现在这样动也不能动的状态,但为了不惊动随时可能出现的猎物,他只能忍耐已经发麻的手脚,并且要求随行的土兵们只能躲在远处的大树背后。这次的狩猎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那天阿爸抚摸送来的虎皮时,眼里赞赏的神色让他记忆犹新,仿佛在对他说,你什么时候也能像你表哥这么勇敢。这种不用语言而是神态表达出来的意思更触动祖平敏感的心灵,所以他也用实际的行动来证明给他的阿爸看。
其实作为一个从小就受到来自他母亲水仙呵护的孩子来说,祖平的生活一直一帆风顺,他出生就戴着王族血统的光环,但在盘果家里,阿爸似乎更看重那个出身平民的大哥,无论他怎么努力,似乎永远无法取代安武在阿爸心中的地位。这是次子祖平一直耿耿于怀的心病,或许借这一次狩猎,他能够让阿爸心中的天平向他这一边略微倾斜一点,而且还能在那个自命不凡的申加表哥面前显露一下。
“一会野猪来了次子千万不要冲动,射倒下以后才能站起来。”同样趴在灌木丛里的巴多老爹再次叮嘱外表瘦弱的祖平,对于巴多老爹来说,能不能打到野猪没关系,次子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你以为我没打过猎吗?”祖平侧过脸,瘦削的脸庞上,一双冰冷的眼睛用寒光直射着巴多老爹。祖平用弓箭射过飞鸟,野兔,包括丛林中的猴子,他的箭法得到了追随他的土兵,还有其他家族里巴结他的年轻后生的恭维。
“我完全没有冒犯次子的意思,”巴多老爹急忙说道,“只是,只是野猪太过于凶猛,要是它受伤发了疯,老虎都不敢惹。”
祖平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点,“你确定这里真有野猪?”
“以我三十多年狩猎的经验判断,肯定有。”巴多老爹坑坑洼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抬起手,从茂密的树枝中间指向远处,“从那堆粪便的样子我可以确定,一个大家伙两天前就从这里走过。”
“有多大?”祖平立刻来了兴趣,他希望这次狩猎能够打到足以媲美申加送给阿爸的那张虎皮。
“嗯……,”巴多老爹不敢在祖平面前乱开口,他在心里反复掂量了一番,谨慎地伸出两个手指头,“至少两百来斤。”
“那就够了。”祖平难掩眼中的兴奋,真要能打到一头两百来斤重的野猪,就能在申加面前炫耀一番,“真的抓到这么大的野猪,我免除你家今年的祭品。”
“多谢次子,多谢次子。”巴多老爹脸上笑开了花,鸡啄米似地猛点头,要不是在守候猎物,他差点要给祖平跪下来磕头。
祖平轻轻地摆摆手,让巴多老爹专心狩猎,对于森多数目庞大的祭品来说,巴多老爹一家的祭品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要是今天抓不到野猪,明年的祭品多加一倍。”祖平板着脸又加上一句,赏赐和惩罚并用,这是阿爸盘果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把这句话运用得相当娴熟。
巴多老爹脸上的花立刻凋谢,他把手中祖传的弓弩握得更紧。这是一把这把专门用来猎杀大型猛兽的巨弩,用十多块长短不一的竹板按大小排列箍就而成,巴多老爹完全伸直双臂才和弩臂差不多长,绷紧的牛筋弓绳上架着用笔直的细竹制作而成的箭杆,铜质的箭簇隐藏在浓密的树叶里,方向正指着野猪将要经过的地方。那里一只被打断了四肢的小羊羔无助地躺在地上,努力抬起它那小小的脑袋四处张望,不时发出一两声求助的悲鸣。羔羊的可怜样显然不能打动离它不远的两个人,祖平需要野猪来炫耀能力,巴多老爹需要成功的狩猎来免除今年的祭品,小羊羔的命运已经被他们提早决定。
“叫吧,叫得更大声一点,让那只该死的野猪听到。”巴多老爹轻声念叨着,祖平提出的诱惑实在太大,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热切盼望着那头野兽身影的出现。
静谧的树林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巴多老爹向祖平微微点头,从他忽然变得锐利的眼神里,祖平读懂了其中传递的信息——那个大家伙就在附近。他握紧了手中的铜刀,全身紧绷,眼睛死死紧盯着作为诱饵的羔羊。对于危险,羔羊有着比人更灵敏的本能,它想站起来逃离,但四条断腿只允许它在原地挣扎。它的悲鸣变得更加急促响亮,似乎预料到了死神的来临。
远处的树枝在晃动,那是野猪经过时的信号。从晃动的剧烈程度可以看出,这头野猪的个头一定很大。祖平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他预感到猎杀的时刻即将到来。
相比较兴奋的祖平,经验丰富的巴多老爹显得更加镇定,他明白,越到这个时候越需要沉住气,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起野猪的警惕,若是野猪发现异样跑开了还好,若是生了气朝人冲过来,他们这些人绝对不是野猪的对手。
祖平感觉到身下的大地开始抖动,同时闻到了空气中的腥臭味,晃动的树枝越来越近,那是野猪快速冲过来的迹象。他的脸因为紧张而绷紧,握着铜刀的手心全是汗水。
一个野猪从密林里冲出来,它狂奔着撞断了所有阻挡它扑向美味的树枝,树林里不断响起噼噼啪啪断裂的声音。它两只肥大的耳朵上下颠簸,一双通红的眼睛似乎喷着火,两根白森森向上翘起的獠牙可以戳穿最坚硬的牛皮,凸出的鼻孔呼哧冒着白气,贪婪的大嘴不断滴淌着口水。
眨眼间,野猪就冲到了近前,它准确地一口咬中了羔羊的脖颈,小羊羔瞪大着眼睛,来不及发出最后的悲鸣。
“快!”祖平按耐不住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