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元康笑了：“我说的上面这些，其实其中包含着一个最基本的前置规则：志趣相投。人在情感需求方面是自我化的，他们不会与兴趣爱好出入太大、三观理念完全不同地其他人产生持续不断的共鸣。那么偶像呢？你注重外表、我首看人品，这是不是自然而然地就将粉丝们通过筛选归类然后标签化了？”

“不管是帮助粉丝们重新解释过去的人生，还是给他们未来地行为提供新的意义，让受众人群对友谊、爱情、突破传统、纯粹的关系、多元、想象空间等各种意向与价值产生现实投射，它就是偶像存在的最重要基础——这是一种对理想的叙事、是现实的‘模拟器’。”

“也就是说，偶像文化本来就是有边界感的，它是人三观的延伸。粉丝圈形成了一个空间，这个空间的定义方式是对俗世价值和行为的拒绝，它宣扬了深藏的感情，并热情地拥抱了乐趣。”

“如果你认同这种说法，那你就能很快理解AKB48为什么要反复不断地重新分组：我会根据成员间的性格、爱好、理念乃至于观察到的人生三观变化，将她们大致分为数个分类。在这之后，就放手让她们自然相处，只需要略微调整开与本组人三观出入太大的个体，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良性小团体——CP。”

“来的路上我就观察到，SM娱乐公司在主推金泰妍、杰西卡、林允儿三人的CP关系。这不能说是错的，娱乐经纪公司和CP之间的关系是比较敏感而有趣的，如果可以比较好地去互动，会帮衬着改善消费者对公司的认知形象。”

“但是如果不能真的站到粉丝视角去参与、把它当作一种‘跨媒体叙事’的手段去运作，而是简单地像造艺人人设那样，把它单纯地当成一种吸引粉丝的赚钱工具，那这种官方CP一定是会失败的。”

孙泰信紧皱眉头：“我记得有一部分粉丝只会喜欢团体中的某一人，要组CP，这种唯粉的关系很难去处理吧？”

秋元康肯定地答道：“当然，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提议：让她们两两自由组成室友，而不是由你们从公司管理者的层面去指定安排。说起来，这和组CP是一个原理，涉及到CP的叙事核心。”

“愿闻其详。”孙泰信很认真地求教。

“粉丝圈会自发宣传、颂扬的CP，出类拔萃的同人文本只是其中很小地部分。他们追求的是一种阅读方式，简单来说就是：从细节发现真实性。”

“在CP粉丝的世界里，‘列文虎克’一向是个褒义词。这是一种极致的阅读方式，从媒体提交的文本里面、经纪公司发布的视频里面，乃至于会亲自前往偶像大量的舞台现场去找出最细节的地方，组合成一个完整、真切、符合叙事一致性的故事来，才是真的‘CP’高手。”

孙泰信沉思了很久，总结到：“所以您的意思是，这种新型偶像培养方式是可行有效的，但是前提是它得具有真实性、经得起推敲。一旦失真，不但会承担原本就不满意组CP的那些唯粉地冷嘲热讽，就连热衷于参与磕糖的那些CP粉丝们也会因受到欺骗而感到无比愤怒，甚至转变为黑粉和anti？”

秋元康认可了他的说法：“没错，所以AKB48并不是没有练习生制度和成系统的艺人培养模式。我只是将两者合并到一起、挪用了一部分原本属于经纪公司的独家权利，让各自的粉丝亲身参与到自家偶像的培养过程中来：原本平凡无奇的草根，逆袭成为国民偶像，这种有参与度的最燃奇迹，怎么可能不成功？”

“退一万步说，哪怕最后失败了，粉丝们自己陪伴着一路走来的偶像，会不会成为他/她们无法抹去的青春回忆？在对着我秋元康各种‘圈钱之举’骂骂咧咧之余，难道没有一丝会对我心存感激吗？我认为从事这一行，首先要有被讨厌的勇气。他们讨厌我、他们意难平、他们有着共鸣回忆，那我下次就还有机会从头再来。”

与一年多以前一样，秋元康再一次朝着孙泰信伸出了两根胖胖的手指：“我还是和上次一样，有两招教你。”

“第一，结合上面的这么多理论，走偶然地自然相遇那个模式。不要强求谁和谁去组CP、不要引导她们伪装一些违背她们性格、兴趣爱好的假人设。”

“你只需要创造并维持一个宽松的艺人团队内部交友环境。相信我，女孩子本来就是感性者居多，她们长期一同面对工作、学习、生活，久而久之，顺其自然地就会发展出一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朦胧情愫，有了这个，CP粉丝甚至不需要你去宣传乃至于引导，他/她们自己就会跑过来追求这种美好而纯粹的情感。”

孙泰信立刻想到了朴孝敏和朴智妍的不太和睦，他倒是看得出孝敏在做努力和让步，但是听秋元康刚刚这意思，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于是他问：“那第二呢？老师，有没有可以人为创造的CP条件？”

秋元康笑着点头：“那就得提到我这次带来的玲奈酱和珠理奈酱了。十八岁的姐姐下意识地会去照顾十二岁的妹妹，这是人类出于种群繁延本能而进化出的利他行为、刻在了基因里。你如果能创造出一种实质为父子、母女、夫妻这类的亲属模拟环境，她们的感情也做不来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