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时的他,正处于修仙的关键阶段,只差最后的雷劫,便能脱胎换骨。
这一段来得并不凑巧的爱情,乱了他的心神。
他渡劫失败,被天雷几乎灭了性命,是她哭红了眼,用半颗内丹为他续了命。
后来的一百年里,他们做了夫妻,蒹葭情深。
云生沉溺在瓶窑用爱编制的温柔乡里,再也没提过修炼成仙的事情。
但平静终是在云生的哥哥历练成仙后归来的那天给彻底打破了。
云生哥哥怒不可遏,怨恨妖女坏了弟弟的心神,迷了他的魂魄,未听缘由,便要杀她。
长剑没入瓶窑的喉咙,鲜血染了云生的白色长袍。
她死不瞑目,拽着云生的袖子,喃喃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还没与你过够。”
云生恨哥哥,也恨自己,独自带着瓶窑的尸身离开了洞庭。
他爱瓶窑,也自认对她不住。
为了挽回她,云生堕入妖道,修习妖法,花了三百年时间,上山下海,苦觅瓶窑的残魄,而后逆天而行,强行让瓶窑的魂魄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
自此,共用一副血肉。
他们共用一双眼,每每只能通过铜镜来看到对方。
刚开始的时候,云生仍是翩翩君子,对瓶窑除了歉疚,还有爱意,他愿意多分出肉身占有的时间给她,见她欢欣,他便欢欣。
而瓶窑,仍是温柔娴静的女子,深深感动在云生的一往情深里,她知道,一个男子得有多爱你,才甘愿将自由、将秘密,甚至将身体交托于你,她亦甘愿,尽可能多的不去占用他的身体。
她想,只要能看着他、感受他,即使这样的禁锢是永生的,她也甘之如饴。
但是,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准。
现在的深爱,经过了漫长岁月的研磨,经历了可念可想却不可触的漫漫长夜,之后,剩下的爱还能有多少?
云生开始觉得,自己渴望的是妻子温柔的呼吸,温柔的唇,温柔的触碰,但除了偶尔面前的一方铜镜,瓶窑不过是久久占据他身体的另一个灵魂。
他感到寂寞,感到别扭,感到这个躯壳里有些过于拥挤。
甚至,在某一个夜深时刻,他脑袋里迷迷糊糊的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当初没有救她……”
而瓶窑,面对云生日益对自己的疏离,心下戚戚,不免慢慢想来,“当初若不是我舍去半颗内丹,救你性命,如今你哪来这样风光快活的日子。况我真心待你,你兄长却平白夺我性命,如今这一切,不过是对我少之又少的补偿而已,你如何,对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