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重在黄、陵县开了间九重医馆,天还没亮,便有妇人抱着孩子来求医。花九重披着外衫去开门,见那孩子烧得厉害,便请妇人进屋。整整一个上午,病人络绎不绝,他忙到早饭都忘了吃。青燕子从未见过花九重救死扶伤的一面,路过门口时,匆匆瞥了一眼,心想:
【他是在赎罪,还是入梦太深?】
很显然,后者的几率更大。
入夜,他往她手里塞了一吊钱,道:
“天凉了,去集市买点布回来,做几身衣裳。”
闻言,青燕子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
倒不是笑他拮据寒碜,只是以她的手艺,要做件像样的衣裳,可不容易。
不过因为从来没做过,她倒是挺感兴趣,也挺乐意一试。要是实在不行,那就不做上衣下裳,单做披风和裙子,这两样简单,弄块布单边收口便成了。
——
翌日晌午,青燕子去集市买布。托他花大神医的福,卖布的大婶不仅给她打折,还多赠了半匹。青燕子抱着布匹往回走,半道上碰到一个手持佛珠的俊和尚在化缘。
地上有别人没吃完扔掉的半串糖葫芦,她捡起来,放和尚碗里,道:
“阿南,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闻言,和尚嗖嗖地退到百步之外。
想必阿南也意识到,记忆恢复后的青燕子有多危险。阿南的身手与吴三相比尚有差距。青燕子能手撕吴三,对付他自然不在话下。
但青燕子不想跟他斗,因为阿南跟她一样,死了还会复生。杀戮对他而言,除了增添痛苦外,毫无意义。
——
“怎么这么晚?”
花九重特意伸手去接布匹,抱进屋。其实也没多沉,就是东西太多,抱起来不方便。
青燕子回头看,确认四周没有阿南的气息,才进屋。
“饭菜都做好了——”
说句实在话,花九重做的饭比她正常多了。不像她,总喜欢钻研新菜色,就比如前不久,他好不容易抓来几只蝎子入药,结果被她当成龙虾煮了。她自己一口没吃,逼着他吃,还说是什么世间难得一遇的美味。
“今天我在路边,碰到一和尚---”
说话间,她密切关注花九重的表情。
到底那和尚突然出现,他是否知情呢?
他低头吃饭,见她许久不说下文,便说:
“然后呢?”
说完,他还给她夹了一片瘦肉。
莫非,是她多虑了?
“然后,我想起一则笑话。”
“嗯?”
看到一个和尚,想起一则笑话?
——
“一个和尚碰到一女子。他劝那女子出家,皈依佛门---那女子说,她剃光头不好看---和尚说,可以带发修行---女子说,舍不得她家相公---和尚说,让她相公也出家---女子说,她相公剃光头也不好看---和尚说,可以和她一样,带发修行---女子又说,可他不剃光头也不好看---和尚有些懵了,问那女子,这是为何?女子说,真笨,因为人长得丑啊---”
说完这个故事,她笑得前俯后仰。
“花九重,要是某天,有和尚来找你,你会跟他走吗?”
和尚为何要来找他?他像是那种看破红尘的人吗?
“快说啊,到底会不会?”
“不会---”他说。
“为何?”
“因为长得丑!”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
还笑!
就知道她含沙射影,没安好心!
——
饭后,青燕子没帮着收拾碗筷,直接去了屋里,准备剪刀、尺子、针线和磨尖了的木炭等工具和材料。花九重忙完了,才推门进屋。
她拿着尺子在身上比来比去,道:
“我应该买一卷软尺的,忘了。”
“无妨,我来---”
他抓起她的手,连尺子都没用,只用手,从她的左手比到右手,从她的肩膀比到脚踝,腰围、胸围,均仔细比了一遍。她本来还怀疑,他是不是想趁机动手动脚,但他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因为比划之后,他便拿起木炭和尺子,开始画线、裁剪。
“动作很熟练嘛---以前有做过?”
“没有。看过---”
只是看过便能做过这地步,也是天才啊。
——
起初,青燕子还帮着打下手。后来发现完全插不上手后,干脆直接上床睡觉,不管了。半夜她醒来,发现他还没睡,对着烛火穿针引线,心想,若这不是梦境,若他是个女人,倒是个温柔体贴的巧妇啊。
“你醒了?”
他听见动静,便侧头去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