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谁都难以避免,悔不当初吧。老了之后回想起,总是老泪纵横。
那时他还年轻,正是贪玩的时候。
他好赌,欠了不少债,被人逼急了,没办法,只好动了歪心思。记得父亲存了一笔钱,便回家找,可惜没找到。
他娘卧病在床,咳嗽个不停。
——
【娘,爹把钱藏哪儿了?】
【我不知道---】
【娘---你别瞒我了---那些人会杀了我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儿啊---为娘真的不知道---你赶快去南山找你爹吧---乞王大婚,你爹赴宴去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娘可怎么活啊---】
——
他来到山脚下,听见山上惨叫声连连,甚是吓人。他不知道上边发生了什么,胆子小,就站在那里,等到山上没动静了,才敢上山。乞门可是江湖大门派,就算有仇家寻仇,凭乞王南佛的武功,也不可能败。可是他还是不免担心他爹,想起自己要命的债务,壮着胆子上了山。
那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惨景:
血与残尸,到处都是。
他找到了他爹,他爹只剩半截身子,还有一口气在,像是刻意在等他,就为了交代几句遗言。
——
【我给你留了一艘船,在船行,你去取吧,不要再赌了,好好---好照顾你娘---不要管我---走吧---赶紧走---】
【谁干的---爹---这是谁干的---】
【记住---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快走---】
父亲直至断气前,也没说出真相。
他后来去了船行才知道,他爹用全部积蓄,为他买了一艘船。自那以后,他洗心革面,取了媳妇,在河边摆渡,挣点小钱,养家糊口。
——
几年后,母亲也熬不住了。
母亲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
【昨晚我梦见我上了南山,看到你爹在地上爬---只有半截身子---我问他剩下的半截去哪儿了?他不说,只叫我快跑---儿啊,你爹未曾入土,怕是死了也不得安息---你得把他找回来,好好安葬才是---】
母亲死后,他决心再上南山,取回父亲的尸骨,将二老合葬。
然后,他才进山没多久,就迷路了。
夜色降临时,他听到冤魂哀嚎: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孝心、胆量,全被阵阵阴森嚎叫吃得丝毫不剩。
【救命啊---救命啊---】
他发疯似地往山下跑,不敢回头,就和多年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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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家的。只听我那婆娘说,当时我全身是血,把她吓坏了---她以为我受伤了,替我擦洗---可我身上并没有伤口,那不是我的血---”
他在山上没有碰到任何人,不明白为何自己身上会沾上人血。
牧九川估计船家把他要说的都说了,正想放了他,此时梅长雪忽然打岔道:
“你家住哪儿?带我们去---”
——
“大侠---方才多有得罪,是我有眼无珠---我给你们磕头了---求你们放过我吧---”
这船夫以为他们要去家中为难他的家人吗?
牧九川也觉得梅长雪过分了,压低声音说:
“我觉得,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住口!”
这声厉喝,竟吓得堂堂圣御大将军懵了片刻。
这好好的,发什么火啊。
——
千面女和打更郎在此盘踞多年,更是时常带着行尸到处作乱,为何在船夫记忆里没看到这些?如果不是被人刻意消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片土地上,布了两个局。
他们碰巧在过河时,遇到知晓内情的人,这也太离奇了。
“你对我怎么样都行,求求你放过我一家老小---”
——
“哼!你不带路,我也知道你家在哪儿!”
梅长雪拂袖,沿着河滩走。
船夫急了,一把推开牧九川,便扑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