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燕子本来已经进了生门,因为舍不得柳灵钧的剑灵,便又折了回去,带着剑灵一起逃。就乘着折返的空当,外围的九织追了上来,一剑刺进她心口。
“你---你骗我---”
九织怒发冲冠,漂亮的容颜因而扭曲了。
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青燕子忍痛,甩出无妄学神的佛珠,那佛珠一经出手化作巨钟,逼退九织。炎奴留下一句‘太诚实活不了’后,遁逃了。生门关闭,万花结界破碎,大殿如死一般寂静。神兽、神君、神女,包括九婴和九织等,皆跪地恳求帝君宽恕。
“陛下,九织有罪---九织错信了她---”
九织低着头,数万年的老神仙了,竟然也有热泪滴落眼眶。九织自己也很诧异,刺向青燕子时,那心如刀割的感觉,难以形容。
“罢了。”九天帝君终于将视线从锦盒里拿出来的帛书上挪开,脸上竟不见怒色,道,“九婴,拟旨召各大神族觐见,包括地神---九地天君即将苏醒,与罪域一战不可避免,我要知道各大神族对此是何态度。”
事实上,就算不召见,九天帝君仰仗天眼,也能窥伺一二。不过,明面上的态度也一样重要。
听到九地天君的名字就够吓人了,再加上苏醒二字就更吓人了。在场诸神惨白了容颜,只有九天帝君依旧泰然自若,甚至还依稀露出点期待的神色。当然,如若不是期待,他便不会刻意放走青燕子。万花结界,岂能遮九天法眼?诸神都以为,他憎恨九地,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恨不得要他灰飞烟灭,其实不然。九地天君是唯一能和他匹敌的对手,也是他唯一能寻求的乐趣的神。
可以说,数万年来,他苦苦等待的,就是今天。而帛书上所化,乃是当年天地之争的景象,残酷而激烈。当然,身为诸神之王,他怎能坦然说出自己渴望战争的秘密呢?
“陛下,炎奴及其同党---”九愠不甘心让炎奴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还想把她捉回来问罪。
“其同党之一乃九命真主。”九天说,“大战在即,九命真主有用。”
要是某天,九天厌倦了战争,可以寻求九命真主的帮助。不过,就不知道今日的九地是否像当年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孤傲难驯。
九地要是拉拢了九命真主,那就麻烦了。
“小飞龙何在?”九天问。
话音未落,便有小凶兽推开人群,急匆匆地跑进大殿,跪地敬声作揖道: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小飞龙躲外边很久了,看见青燕子顺利逃出生门,刚松了口气,没想到九天帝君会突然召见名不见经传的他。九天帝君没有回答小飞龙,而是又问‘小飞狼’何在。小飞狼也躲在人群里头,一听九天叫自己,亦急急忙忙上殿。平日里炎奴没少照顾他们俩,他们俩也挺喜欢炎奴,总缠着炎奴一起玩。
“炎奴献宝有功,擢升司炎神女,掌五千岁以下火属性天神。你们二人素来亲近炎奴,从今以后你们便是炎奴侍从,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她,明白吗?”
小飞龙懵了,这人都跑了,怎么保护啊?再说了,不是叛变吗?怎么又有功了?
果然,身居高位者都善变!
小飞郎虽然比小飞龙聪明些,但也没听明白九天帝君的话外音。还是九婴殿下送他们出殿时特意解释了一番,他们才晓得,原来九天陛下的意思是要他们前往混沌界域寻找炎奴,‘保护’炎奴。
——
角斗场,九织与神兽对练,挥洒汗水的同时,不断回想以前发生的一些事。她一直以为,青燕子多次逆鳞而上,触怒九天,是因为她天真,殊不知她是在扮猪吃老虎,试探九天当心思呢。她从未臣服于九天,哪怕是表现得多么恭敬,她也有她自己的算计。正是因为这样,月姬才会想要抛弃这颗棋子。
无法操纵的棋子,还有什么用呢?
神兽败了,九织瞄准神兽神心正要愤然刺下时,敖因殿下突然出手,制止了九织,道:
“你赢了---”
赢了,不必再打了!
九织却侧头,狠狠瞪了敖因一眼,道:
“谁说的,赢了,就不必再战?”
敖因一怔,随后才道:
“你亲口说的,你忘了?”
这话倒是惊到了九织,确实,她在九重天,说过这样的话。因为炎奴每天在她耳边念叨,潜移默化,她便不知不觉地,说了同样的话。
【不就是分个输赢嘛。赢了,就不必再战了---】
九织拂袖而去,带上美酒佳肴,独自来到火桑林中,饮酒求醉。可是喝得越多,脑子越是清醒。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直到九絮天女来讨酒喝,发现酒坛子都空了。酒是青燕子酿的,当初为了讨好九天,青燕子没少下功夫。起初九织还劝她,与其把心思花在这上边,不如潜心修炼,提升修为。炎奴却说咒法神力,重在运用,而且要巧用,方有奇效,她可不是贪玩,只是想更好地应用新修的术法而已。
“我们总以为,自己活得够久,就是这世间最复杂的生灵。事实上,我们都想错了。活得越久,越是纯粹。活得越久,失去得越多,拥有的越少---”九絮天女轻抚火桑叶的脉络,感慨良多。
九织卧倒树根下,没吭声。
果然是不能期待的,一旦有了期待,就会失望。
“如果再见炎奴,你会怎么做?”九絮天女问。
“那要等到再见时,才能分晓。”九织说。
关键在于九天的意思。九织憎恨谁,想要谁死,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