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黎和沈梦刚落座于窗前,一艘花船便慢慢悠悠的从水天一色中朝着淮楼驶了过来。
远远的,女子柔和的歌声伴着细碎缠绵的丝竹管乐之声,漾起粼粼波光,一下子便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端的是娇媚动人,唱的是缠绵悱恻,临得进些,可以看见那女子用以遮面的面纱在风中飞扬。在场众人多是饱读诗书的公子哥儿,哪能不知晓这“鱼戏莲叶间”的含义,有些面子薄的,登时便羞得面红耳赤,目光却又忍不住流连在女子身上。
一曲毕,女子盈盈屈膝一拜,素手轻抬解开那面纱。
再抬眸,果然是一温婉可人的姑娘。面纱在风中轻轻飞舞,一时间众人不知是该看那面纱,亦或是看船上婀娜多娇的女子。
面纱飘荡,倏忽便落到一公子的手中。
他握着那面纱,含情脉脉的去看那含羞带涩的姑娘。
姑娘略略歪头,甜美的声音在风中扬起,“公子,这是小女子的面纱,可否归还?”
公子生的不错,高大威武,见状“唰”的一下把折扇打开了来,吟唱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女子掩嘴轻笑,淮楼上的气氛陡然一下子便被点燃了。
“王兄,你快去啊,人姑娘的面纱还在你手上呢。”
“对呀,船上肯定备了三两薄酒,做这入幕之宾也不亏的。”
……
调笑声迭起,那位王姓公子也羞红脸庞,捏着面纱快步下了楼,在起哄声中,那花船晃晃悠悠开远了。
这便是秦楼楚馆的姑娘扬名的好招数了。
谢黎和沈梦悠闲自得的看着靡靡春色的场景,时不时从碟子中捡三俩干果点心,看得不亦乐乎,吃得也不亦乐乎。
“阿黎,你以前来看过吗?”
谢黎想起自己的前世,那时候也是她扬名盛京的第一次。
她恍然记起,那时候她便是跳了一曲惊鸿舞,惊动了整个盛京城。
从此,卿卿馆开始在盛京城中有了名气。而顾卿卿这个名字,成了所有青年豪骏的梦。
她跳舞的那一天,卿卿馆中定是人满为患;她的面纱若是滑落,便有无数双手争相抢夺……
那样靡靡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旧梦,梦醒了,她还是谢黎,端坐在这淮楼之上,看着那些面容姣好的姑娘使劲浑身解数,只为了求得一名,在这偌大的盛京城中搏得一席之地。
哪怕……是艳名呢?
“阿黎。”沈梦的呼唤将谢黎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你怎么了?”
谢黎眉眼微微低垂,转手又送了一颗松子入口,“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几分兔死狐悲的凄凉罢了。”
沈梦一愣,倏忽便明白了谢黎的感慨,遂也接了一句:“这世道便是如此,人人都不得逃脱,人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宿命。”
很久之后,谢黎回忆起沈梦这句话,才恍然发觉,这原来是沈梦对自己人生的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