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教授观察着盛安然,她一脸寡淡的表情,没有刚刚那位男医生表现出的满腔热情,反而理智的让人有些难以相信她不过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
“我很难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他摘下了银框的眼镜,眼镜架磕碰着桌面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入音响,在整个馆内激荡着“哐当”一声。
趁着教授揉着眉心缓解情绪的间隙,刚刚那位男医生又站了起来,同盛安然针锋相对,
“如果同时进行两台手术,就有同一时间救下两个人的可能,即便中间出了无法预估的意外,那也比把另一位患者丢在一边等死要强吧?”
男医生的态度不大友善,他是看出Allen教授情绪上的波动,想着趁机博弈一番,自己也算是出尽风头了,这样大赛第一名的位置也就非他莫属。
盛安然不意料对方会突然呛声,原本也不打算理会,但看着那人一副胜券在握,趾高气昂的样子,她不由得皱眉。
她将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眼神中透着一股讥诮,
“是真心想要救死扶伤还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来塑造自己的名声?就像你现在是真心在学术层面反驳我的意见,还是想把我当成踏脚石来成就你个人的形象?不好意思,我觉得你选错了专业,医生这一行业并不适合你这样的投机分子。”
她说着十分淡定地坐了下来,并不理会那个男人好半天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之后一副张牙舞爪要把她撕成碎片的样子。
从情绪中缓和过来的Allen教授用他略显沧桑的声音阻止了事态恶劣的趋势,他已经重新戴上了眼镜,目光落在盛安然的身上,
“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那时候我的决定,我选择了——同时进行两台手术。”
他的话再次引起了现场的哗然,那男医生翘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却不料Allen教授接下来说的话使场上的氛围急转,
“女孩肝脏受损,胸腔积血严重,这在我的意料之内,但是那位妈妈的情况却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爆炸气流震出的玻璃碎片很多都射进了她的身体,其中一片细长的玻璃直接钻进了她的体内,停在距离她心脏动脉不足一毫米的位置,取出碎片非常考验医生的能力和专注力——”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无法自控地露出极痛苦和悔恨的表情。
“在我取碎片的时候,小孩的情况突然急转直下,肝脏大出血,胸腔内压过大,在场的助理医生阵脚大乱——最后,我不得不选择保住孩子,那位母亲最终不治。”
这是一个沉痛的话题,尤其听到盛安然那极其不屑的一句“是真心想要救死扶伤还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来塑造自己的名声?”
他不得不承认,在即将结束交流学习返回祖国的节骨眼上,他的心底的确曾冒出了那样令人胆寒的念头。
他想荣耀回归,如果手术成功,他将创造历史,名声大噪。
但他失败了。
失败的歉疚感紧紧缠绕在他心头,折磨了他将近两年的时光。
现在听到一位不足三十岁的女医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理智而全面的分析判断,他不得不更加承认当初自己的私心有多么可怖。
“虽然那位妈妈被救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应该以那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他声音沉痛,这番话是在自省,虽然极力压制但还是带着些许哽咽。
年轻的男医生未料想情况会有这样的转变,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低下头来一语不发。
短暂的沉默之后,Allen教授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刚刚只是一场话题的探讨,并不足以决定你们的最终成绩,接下来真正的竞赛内容是一场现场实时手术。”
他顿了顿,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意,
“我还要回去忙着一项研究实验,接下来主持人会宣布具体规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