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上挂着的那一层薄薄的帘子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图画,素朴精巧又奢靡。
透过这层薄纱,她看到了屋内精致奢华的烛台,烛台用青铜雕成了一只古代的小神兽的样子,神兽的一只尖角顶着盏台,一盏长明灯赫然立在上头,发着微青色的光芒。
淡青色的烛光如同地狱的幽火一样照着满屋囚首垢面的青年才俊。
三个人将烛容堆倒在地上,用肮脏的手扇着他的脸,用脚踢着他的身躯。
有人身姿慵懒半露胸襟抱着璧人高吟:“开窗清月光,明烛解罗裙。含笑妾膝下,举体兰慧香。”
有人举杯买醉,醉意熏熏拍手叫好。
有人静坐案前抚着名琴,心潮澎湃尽露于琴心里。
这原本用来聆听风雨的楼啊,在暗夜中成了风度翩翩登徒浪子的行凶恶地,他们竟还可笑地配以长歌和琴韵。
他们动手的声音如同捶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沉声不扬湮灭于这漆黑的夜里。
行凶者高喊:“哼,你不是有两个神仙师父么?叫他们来呀!来瞧瞧你这窝囊的样子!”
“哟,今天怎么又不还手呢?你不是仗着你有个老不死的爹吗?叫你爹来看看呀,看他敢不敢对我怎么样!”
“你不是喜欢去死人堆里偷尸体吗?你不是连死人都不放过吗?怎么还来夜贤楼呢?”
“就你!你也配来夜贤楼?”
这个怒目圆瞪的男子轻蔑于别人的骄傲又侮辱别人的勇气,他心怀妒忌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用蛮力来使烛容的身体疼痛,使他的内心憎恨来完成他胜利者的虚荣。
就连买醉者都摇头一声叹息。
烛容忍受着一拳又一拳的殴打,无人堵住他的嘴,可是他一个字都没有回,任凭别人辱骂着。他没有揪住对方的头发,没有朝对方的脸捶去,也没有拿起掉落在他身旁的杯盏当做武器。
他双手抱着身躯蜷缩着在地上,额上青筋突起,止不住地战栗着。
仍是那个怒目圆瞪的男子,他熄了漫天怒气,拿起案上装着清酒的酒壶,将壶中千金的酒全部倒在烛容俊秀的脸上,他被呛得连连咳嗽着,胸脯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很困难的模样。咳过之后,他只是皱着眉颓然地闭着眼睛,没有怒意,甚至没有挣扎,她没有听到一丝呜咽和哀嚎。
她抬手,珠帘暮卷,淡然地进入这夜贤楼最别致的房间里。
案上玉盘银盏,白梅红梅交错在雕得异常浮夸的奇形怪状的书架旁竞相绽放,酒香伴着梅花花香扑鼻而来,圆圆的大榻在屋中极为耀眼,透过紫色的镶着金线的帷幕,可以看见大红的被子铺在榻上,晃动的一排排流苏挂在帷幕之上。抬眼东望,星光点点,窗外可见西山下美丽的湖光。
她恍若进入了贤人的书香门第一样,正感受着屋内贤人咏赞欣喜的目光。
她来了,所以屋内劲风横扫,顷刻之间就如同被强盗洗劫过一样,将满屋高雅的华丽景象变为了一地狼藉。那层薄纱做的门帘也被卷成了一束布条,敲打着门框,在长廊上席卷着,发出“滋滋”的声音。
纨绔们出没于黑夜,用金钱权势取暖,腐出恶念为生,不知人间险恶,连她白瑟的徒弟都敢欺负,也该让他们体会寒冬的冷冽。
半露胸襟的男子猛然起身,他怀中的璧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滑到了地上,她踉跄着起身躲在了男子的身后。
琴音也戛然而止,醉得深沉的人起身问她:“姑娘,你是谁?可是来找我共度良宵的?”
“我就是烛容的师父。”
他呆了立在原地,看着她揪起他的同伴朝墙上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