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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一日,天气晴朗,无风无云。
绛州城东塔楼,刘武周皱眉注视着东北方向的烟柱,脸上带着困惑。
他心里是忐忑的。
虽然那一千鹰扬府兵尽殁的真相无人得知,但他损兵折将独自一人逃回绛州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义军势大,能接二连三的击败隋军也就罢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可到目前为止,较真的说,除了他以外,还真就再没有成建制的隋军被毋端儿击败过。
难保这事回头会不会被朝廷翻小肠,保险起见,他还是希望能先立下功劳,也好预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通守陈叔达就不这么想。
这大抵也与皇帝陛下近几年在朝堂的态度有关。对文臣苛刻,但武将却相对宽容。只要有战功在身,了不起就是个撤职。等新的战事一起,没准就又起复了。
但文臣不成,一旦被皇帝抓住小辫子,他能把脑袋都一起扯下来。
有人猜测,这是因为文臣多出自世家门阀,而武将多为草莽的缘故。
出自前陈皇族的陈叔达更明白皇帝想抓权的目的。反正只要确保绛州无恙,他这位通守就算有功无过,皇帝想搞他也没办法。
所以就在刘武周日日夜夜的巡视城防,整顿县兵,如同勤恳的老黄牛时,他却是老神自在的该吃吃该玩玩。
都说勤能补拙,刘武周这么不辞辛劳不避雨雪的做法,还真就得到了回报。
绛州距离曲沃直线不过二十里,快马用不上半个时辰就能到。只是因为中间隔了一条汾水支流,交通不便,才没有在行政上产生冲突。但就以距离来说,两者确实太近了。在天气好的时候,站在城头之上都以看到对面城头上的旗帜。
刘武周知道曲沃城外的烟柱是驻扎在那边军营里的马贼在做饭。
此前他就是以对方烟柱的数量来判断人数,所以才会每天来看。可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今日再看,他终于反应过来是哪不对了。
这渐次升起的烟柱太特么整齐了!回忆这两天的观察,对方炊烟燃起的时辰、位置、包括顺序,都惊人的一致。就好像……
刘武周皱眉沉思了片刻,忽一拍手。
对了,就好像庙里的和尚点蜡烛。从左往右依次点亮,所以蜡烛亮起和熄灭的顺序从来都是固定的。
如果不是这伙人忽然得了强迫症,那就是……
“来人!”
刘武周转身大喝,召集了几个机灵的县兵一起,准备亲自出城去打探。
半个时辰后,当几个浑身绑满了稻草的家伙都快把脸贴到敌军营地的围栏上都没被人发现时,他的小心脏便快速跳动起来。
他一直想找的机会来了!
另一边,汾水上游南岸,裴律师落后半个马身,与李世民一左一右并行在李渊身侧,正为他介绍绛州周边的情况。
“贼军初攻绛州不利,又转头去进攻曲沃。本来以县城守备,防守是不成问题的。但不知为何,战至中途,北门忽然被人打开。那马贼柴宝昌率骑兵突入,县令蔡书悌被杀。后据传言,说是守城的县尉临阵倒戈。”
说到这里,裴律师顿了顿,直接透底道:“不过随后裴氏接到了所谓贼军军师刘智远的劝降书信,才知这毋端儿的背后藏的是李密。而那曲沃县尉原出自弘农杨氏的远支,为杨玄感事,便投了过去。不光是他,那李密还往周边村镇送了大量书信,倒还真有些大户庄子主动投诚的。”
“这么说,曲沃县城还驻有大量贼兵,还得了氏族乡绅的支持?”一旁的李世民问道。
“这便是吾等邀唐公先去闻喜的用意了!”
裴律师扭头冲他笑了笑,却是转而对李渊说道:“族中叔伯们分析,李密必不会困守曲沃。若是唐公自北面进兵,他们便会故技重施,挟周边庄户百姓向南。其一是攻绛县,以绛山为屏据守。其二便是过涑水,与永济贼兵汇合。”
说着,这货忽然抬起一只手臂,挥舞道:“而从闻喜向北进兵,则能一举切断贼兵南下通道。以右骁卫骑兵神速,怕是贼兵来不及出县城裹挟百姓,便被困死在城内了。那些庄户明面上靠向贼兵,但我大隋王师既到,定会回归我朝治下!”
“是这样么?”
李世民皱眉思索,总觉得他这话过于大义凛然,从而掩盖了老裴家其实很怕李密攻闻喜的事实。况且……他爸爸不是和李靖研究过,南下是找死,李密一定会北上进兵的么?
便在这时,走在身前的亲爸爸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