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喊出“毕其功于一役”,是有依据的。
此时不仅仅是他,整个河洛地区有一个算一个,大家都有些打不动了。
一场乱战持续近四个月,不单单是耗费的钱粮辎重过巨,更严重的后果则是洛阳周边无数乡野县城的百姓被波及裹挟,致使土地荒废、无人耕种、灾荒蔓延。
眼下农时已过,忙活种地显然是来不及的。
况且无论是已然结成联盟的瓦岗军与河北军,还是洛阳仅存的大隋府兵,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敌人耕种而不去搞破坏。
再加上瘟疫当前。
于是大家换了种玩法。
在强攻小平津关未果后,李密一边忙不迭的给魏刁子上表称臣,一边暗戳戳的给窦建德写信,两边索要好处支援,同时围绕七里铺的兴洛仓开始建城,以存粮吸引周边幸存百姓汇聚。
而洛阳这边同样掌握回洛仓,在函谷关附近还有常平仓,杨侗便诏令在城外广施粥棚赈灾,同时还让太医局动员全城郎中,免费给百姓发放预防瘟疫的草药。
之前大家比的算是军事实力,现在开始比人品了。
只要能熬过这波,最终谁吸引的人越多,后备力量越充足,取胜的可能性就越大。
不过现下河洛地区的百姓面临的可不止这两个选择,除了名义上的大隋正统朝廷和李密外,还有不少人一路向西,逃往关中。
类似关中今年又是丰年啊,长安城的粮价都跌了三成啦,好多西域来的胡商以粮食招流民做工等等的小道消息在河洛地区广为流传,都不知是听谁说的。
而最烦的是,杨侗已然命陈政严密封锁函谷关,甚至还派兵堵了崤山以南的洛河水路,可往西跑的百姓还是屡禁不止,越跑越多。
刘洪是第一批逃来关中的百姓。
他本来是缑氏沙沟河村的里正,当时卢明月大军围攻洛阳,隋军自顾不暇,根本无力解救周边村镇百姓。不少地方,都是整村的老少被乱军裹挟带走了。
但刘洪运气好。
彼时一路隋军退守沙沟河土岗,带队的将军临走时感念他给村里几头老黄牛打了个对对折的面子,把他们一路护送去了函谷关。
再后面的事,当真是堪称传奇。
将军摇身一变,成了大唐的开国亲王。而他也跟着沾光,不但带领村民第一批拿到了大唐户籍,成了京畿人士,还得了赵王府的任命,着他安排管理蓝田县内的河洛灾民。
嗯,有个学名,叫什么蓝田县外来人口就业办公室外事科副主任……
太长了,记不住。
总之,不重要。
刘洪只觉得,自他当初不顾家人反对、亲朋劝阻,执意要给某李将军打折时,命运就注定了他老刘家要发达。
思绪从飘飞的远方收回,抬眼瞧见前方出现的仪仗队伍,他便一巴掌抽在身前东张西望的儿子头上:
“弄甚咧?站好!今日你若敢丢老子脸,老子把你逐出家门!”
“爹,俺想瞧瞧赵王殿下在哪,好过去请个安!”
老刘的儿子扭头露出憨厚的笑脸,那眼神却不简单。
他老子怎么发达的,做儿子的最清楚不过。无非就是仗着关系巴结赵王,在外面狐假虎威罢了。
他觉得他也行。
“去你娘个腚!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腌臜德行也配给赵王殿下请安?”
老刘眯着眼睛,心道这小子要上天啊,这就觊觎他老子的位置了,回家就吊起来打。
便在这时,周围人群忽然喧哗起来,随即人群渐次跪倒,口呼陛下。
老李的仪仗到了。
刘洪按着儿子的头跪了下去,同时又透过人群寻找,待瞧见前方禁军环绕的队伍中某个懒洋洋骑在一匹小白马上的身影时,便咧嘴一笑。
也不知道小牛鼻子选黄道吉日的依据是啥,今日的天气真心算不上好,阴沉沉的,一如某人的脸色。
李元吉的牙都快咬碎了。
出城的仪仗队伍,那是有次序的。
打头的自然是穿了一身礼服,顶着满头冕旒乱颤,走路都不敢幅度太大的老李。
在他身后,五兄弟按辈分划分,两两跟在大哥李建成的身后。李元吉好彩,正尾随某杠精的小白马。
小白马今天可能吃坏肚子了。
毕竟严格来说,柳瑛才是它的主人。而以那丫头的性子,自然是啥都敢拿来喂马的。
小白马今日的早餐很丰盛,包括五根胡罗卜,一斗炒黄豆,两把干草,外加一桶清澈可口的深井水。可能大概率还有个某丫头不爱吃的煮鸡蛋。
结果这一路,那真是炮火连天。
“咚!……噗~~噗啦啦啦!”
就在某齐王殿下正小声骂街诅咒时,前面又来了一发。不等反应,一股浓郁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