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夏微炎,草长莺飞。
本是大自然复苏的季节,但对于百姓而言,日子却没那么好过。
河洛地区的瘟疫越发严重,洛阳城外焚尸的浓烟每天都在飘起。人们在过了最初的惶恐后,剩下的便只有麻木。
毕竟,活着也艰难不是?
自襄城郡而来的第一批粮食和草药已然运抵,但彼时襄城郡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杨侗赦免了那些曾与卢明月“虚与委蛇”的官员,但颍川与淮阳周边都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有小股乱军打生打死,大伙能不能活,委实也不是小杨说了能算的。
与粮食和草药同来的,便有襄城上下的一干告急文书。
于是乎,这边王世充还没从被李密当面抽了两巴掌的羞恼中缓和过来,便又秣兵历马,令侄子王琬、王世伟与王仁则随王辩南下,领两万兵马入襄城平叛防御。
这个大后方,可是不能再丢了。
为此,他还又把万安山防线重新布置了起来,驻扎重兵,作为南下大军的前进基地。
东北面,除了齐郡的高雅贤还会不时与宋金刚和徐圆朗起小股摩擦,大局似乎稳了下来。窦建德与魏刀儿都各自埋头忙活补种庄稼、灌溉农田,大搞建设。
大家对自己的地盘看似都上心的紧,就连原本视人命如草芥的魏刀儿,都开始注重起了来自“民间的声音”。听说最近还砍了一个欺负百姓的贪官,博得治下一片叫好声。
在这种情况下,西面的李唐突然大军出动,很是让各方沉寂下来的战心突了一突。
尤其是魏刀儿和杨侗。
毕竟地盘都是相互接壤的,且大家也都有足够的理由开战。
大魏这边紧急调派大司马赵万海率五万大军进驻井陉关。而自洛阳方向,皇甫无逸也带着刚刚回师,屁股还没坐热的一万禁军开赴函谷。
河洛地区的局势首先紧张起来。
小杨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局面会因为李唐擅插的这手而一朝葬送。而李密也害怕老李这是想来河洛抢他的桃子,难得的没在背后使坏。
然而一万禁军在陈政好吃好喝的伺候下,紧张兮兮的在函谷关等了好几天,没见到敌军的影子,反而先等来了一支古怪的商队。
关衙正堂,皇甫无逸与陈政分列宾主,皱眉打量着立于堂下那几个不断赔笑的身影,脑门上的问号一层接着一层的往外冒。
“你们,可是从大兴城来?”
陈政首先开口。
“那个,回禀官人的话,小老儿确是从大兴来,不过眼下那里已改叫长安了。”
下首的老者一脸愁苦,似乎老陈的话叫他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不等对方接着问,便长吁短叹的诉起苦来:
“小老儿倒霉呀!去岁俺在洛阳进了一批蜀锦,本打算去长安卖个好价钱,也好筹措银钱把前年的账还了!谁知他娘的,长安的蜀锦,竟比洛阳卖的还便宜!”
“噗!”
皇甫无逸一口热茶喷了出去,心道蜀锦这玩意都特么是从蜀地先运到长安,再转运到洛阳的。你居然从洛阳进货去长安卖,还真特么是个人才,怪不得会欠账呢。
“小老儿无奈,只能以更低的价钱卖出去,好歹回个本金!谁知道不等回转,就听这边打起仗来!哎……”
眼见这货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陈政听的不耐,便摆手道:“你少说这些废话!说重点!现在谁不知道河洛大疫,人心惶惶!你去年害怕兵灾不敢回来,现今怎么又敢回来了?莫不是做了那李唐的探子?”
话音落下,堂内为止一静。皇甫无逸冷着脸放下茶碗,配合着老陈做唬人状。
“噗通!”
老大爷跪了。
“冤枉呀!官人明鉴!小老儿就是有那个贼心,人家也不收,咳咳,不是,是也没那个贼胆哈!”
“嘁~”
皇甫无逸冷哼一声,心道你咳咳回去那半句才是实话吧!不过也对,人家找探子都是寻机灵的小伙或是孩童,还没听说哪家用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做探子的。
正想着,便听那老头娓娓道:“其实,小老儿是在长安郊县流离时,遇见有洛阳逃难去的百姓。他们言说,凡是从什么‘疫区’过去的人,先是要在蓝田县隔离,还要每日喝太医局下发的草药去疫。小老儿觉得吧,既然这草药能去疫,若是搞到一批来洛阳卖钱,那不是发了……”
“你说什么!”
“此言当真!”
这边还没说完,就见陈政和皇甫无逸都激动起来,大步奔下堂前,一左一右抓起他的胳膊。
“哎,你,你,他……是哪句呀?”
老头一句话,倒把两人说了个满头黑线。
合着你特么刚才的话还半真半假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