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要打仗了!
不说这一波骁果叛军与杨氏之间结下的血仇,单单杀皇帝这事,就不是一个“诛暴君,伐无道”的口号能揭得过去的。
喊口号的人多了,你看谁真冲老杨挥刀子了?
后世的影视剧总喜欢把宇文化及兄弟描绘成老谋深算的典范,但只冲这一条,他那脑子就洗不干净。
而且老杨自己挑的这死法,也过于“豪迈”了些,连某杠精在得知经过后,都叹息着“写”下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何况他人?
都不等宇文化及这边兵过淮阳,已然在洛阳收到消息的杨侗就疯了。
王世充、段达、皇甫无逸各引兵南下,王辩率五万先锋军向东穿插,完全不理周边的小股义军,直奔淮阳。
小杨这一波目的很明确,拼了这点家底不要,也要弄死宇文化及全家。
上一次李密只是骂骂皇帝,偃师城下就埋了上万孤魂。这一次,不在这死亡数字上多添个零,他怕是连觉都睡不着。
当然了,杨侗作为杨广的嫡孙,为祖父报仇那是应有之意。但彼时某杠精所谓的“要打仗了”,指的却不是这个。
很奇怪,老杨活着的时候,隋军与各路义军打生打死,动不动就问候对方全家。可这把皇帝真死了,哭喊着要为他报仇的居然比拍手叫好的还多。
比如本来在河洛与隋军对峙的李密,在得知消息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做了个写着老杨名字的牌牌供起来。看都没看一眼精锐尽出的洛阳城,而是传令裴仁基尽起精锐南下。
而在稍晚些时日,擦干眼泪的窦建德也亲命大将高雅贤率领兵马南下,出东平郡向淮阳包抄,誓要为老杨报仇。
一时之间,整个中原各路义军的矛头皆指向骁果叛军,宇文化及这一波桃子没捡到,捅了马蜂窝倒是真的。
当然了,这帮人到底是为了给老杨报仇还是另有目的,怕是怎么说的都有。
就比如待骁果北进才终于率郭下之兵杀进江都城的右御卫将军、信安侯陈棱,在老杨已经被萧皇后埋在流珠堂下的情况下,又多此一举的把他给挖了出来,改葬吴公台,还令全军缟素,万民聚集哭灵。
时人皆说这陈棱可真是个深义之士,大抵没谁关注这货在进城后在江都宫内掘地三尺的事。
他在找啥,谁也说不明白。
可能是想找找还有没有幸存的杨氏宗亲,亦或是老杨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诏血书、复国宝藏之类。但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把老杨再挖出来搜身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或者另有一人也知道。
宛丘,骁果军中军御营。
“娘娘,秦王又派人来了,裴阁老在外面给挡了回去。不过阁老着婢子言说,他眼下自身难保,怕也挡不了几次了!”
一处装点的还算富丽的营帐内,有宫女掀开帐帘,缓声对前方一宫装妇人言道。
彼时宇文化及以老杨遗诏的名义立秦王杨浩为帝,自认丞相。但在这处御帐之内,却是没人敢口称皇帝的。上一个说错话的宫女,现在坟头都开始发芽了。
只一日夜,比杨广只大两岁的萧皇后便满头白发,如同行将就木的老妪。若不是端坐案头后方的手掌正轻拈一串佛珠,怕是看见她的人只会觉得这是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当然了,一夜之间死了相公,儿孙尽数被杀,她也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之所以还苟活在这世上,却是老杨不准她死。
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骁果军密谋反叛,关注点早就不在杨广这个皇帝的身上了。但也正因于此,老杨最后到底又做了什么安排,无人知晓。
比如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宇文化及就没找到。
萧皇后言说此玺乃是传承之物,平时不太用。老杨这把走的急,落在洛阳了。但这话说出去,连前锋营喂马的民夫都撇嘴。
本着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的世家规矩,宇文化及这次北上进兵,皇后和六宫都还按以往的规制为皇帝御营,外臣不得入内。不过他自己不来,却是打发杨浩天天来墨迹索要。
谁都知道,萧皇后这话是在糊弄鬼,可她到底把玉玺给藏在哪了,却是谁也猜不到。
要说这女人也是胆子大,真正的传国玉玺,其实就挂在她内帐一名掖幽庭犯妇的脖子上。
这是老杨交待给她的第二件事。
也不知道是打哪天开始,前者掐指一算,路走到头了。这一波若是所料不差,他们老杨家有名有姓的男丁谁也活不了。
就在他琢磨是该召集心腹们磨刀,来个血溅宫廷,还是赶紧刮了胡子跑路时,也是巧了,正好被他派去监视齐王杨暕的小内侍回禀,言说后者在府内作妖,搞大了一名王府女官的肚子。
人在将死的时候,脑回路与此前是格外的不同的。
作为皇帝的杨广,生时所虑者无不是万民生计,国之大事。但彼时却开始认真考虑起杨氏血脉的延续来。
于是乎,他一边找人把那个替他报信的小内侍剁碎了填井,一边编了个奇葩罪名,把整个齐王府内的女眷尽皆打入了掖幽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