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冲锋不知道万平辉是不是吃了中餐,要是一直坚持这么久,也够受到了。只是不好自己主动去接替他,只能静观其变耐心等着。
赵致静从人群后走过来,到杨冲锋身边,将陈祥明和王洪毅两人的来历说出来,陈祥明的姑父在县税务局里,还是一个小头目,一个股长;王洪毅的叔叔说县国土局办公室的副主任,都有一定的权势,又善于交际巴结,在圈子里很有些脸面。陈祥明的姑父、王洪毅的叔叔和酒厂李强是多年的朋友,近两年来,王洪毅和陈祥明两人很少到厂里『露』面,但酒厂里的工资却没有少。陈祥明在外面开了一家摩托车经销店,王洪毅则开了一家餐馆。生意都很不错,真要他们回来上班,这些人哪又肯来?
知道这些情况后,杨冲锋心里就踏实了,酒厂改制就像滚动的车轮,想要让他停下来,或者妄图通过聚众闹出有影响的事件,来达到自己的不正当的目的,在杨冲锋看来是很可笑的行为。故意给自己找麻烦的人,那一定会给他找麻烦。
万平辉早在杨冲锋走进仓库是就看见他了,只是不好立即叫他来顶替自己,会让其他人看低自己的。没有想到酒厂这些人不肯让步,自己已经隐晦地给他们做出承诺了,他们却还要求这要求那,心里也恨得火气大起,心里早就想到以后要找机会让他们知道自己这县长是不能惹的,可这时当着酒厂全厂工人的面,也不能发作,保持着笑脸。
阙丹莹靠进杨冲锋说了很久,会说些什么?是不是会说自己今天表现得很没有魄力?万平辉一边应付着下面的提问,一边想着,继而又寻思朱志飘在『政府』里是不是将木器厂和肉联厂的事处理妥当了?杨冲锋已经到酒厂里来,他是第一到这边还是将那边的事处理妥当了后,才过来的?心里隐隐觉得,杨冲锋应该是将两个厂的事处理好了才过来的。
选择到酒厂里来,万平辉原以为酒厂的人不过是要提出一些要求,有厂长李强、赵致静、阙丹莹、张凌涛等人在,特别是李强在酒厂里的威望很高,要摆平这事不难,加上自己对酒厂的人一直都很有信心,就过来了。双方接触后,万平辉才知道李强借故到医院里去了,而他面对的人,主要是一些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根本就不看他那张老脸,这些年轻人胁迫其他工人一起罢工,万平辉也看得出来。只是这时候也不能就让李志强出警抓人,要先安抚下去,等这事平稳了在慢慢找机会来修理他们,总是能够做到的。
这时要是不加以安抚,事情闹大,影响到酒厂改制的进程,他这个县长要担负的过错就很大了。最初的策略定下来后,万平辉一直隐忍的,谁知道这些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一僵持下来就两个多小时,还没有丝毫的进展。
有杨冲锋在旁边,万平辉心里更加『毛』糙,就像有爪子在里面抓挠个不停似的。但双方都不肯让步,就算说什么都是拖延时间。拖延时间对万平辉是极为不利的,时间拖久了,影响就扩大了,市里一定会得出自己魄力不足的定论。代县长的“代”字虽然已经去掉,但万平辉更想两年后能够接朱志飘的座椅,可不想给市里什么不好的印象。
幸好有救了,万平辉听到自己的电话响起来,响亮四五声才装着无奈地接听。下面的人见了,就哄笑起来。电话是朱志飘打来的,他要知道酒厂里的情况,以防市里打电话来问。同时想万平辉表明,他已经将那边的事摆平了,你万平辉是不是将酒厂摆平了?
万平辉无暇去揣摩朱志飘的暗意,这时找到机会,对杨冲锋招手,让他上去顶着自己的位置。
苏揆见万平辉下来,一边接电话一边向仓库外走,像是接到什么重要的电话似的,忙跟上去。两人走到仓库外,万平辉语气沉重地将酒厂这边的情况说给朱志飘听,在这时候,两人即使再怎么不合,都要共同面对这一事件,倒是有共同语言。
说了酒厂的情况,万平辉心情有些沉重,这一难题要是没有解决好,必然会惊动市里,县里这边的主要责任自然会落到他头上。正想折回仓库里,苏揆说“县长,今天你都还没有吃中餐呢,要不先到外面填一填肚子,再回来?”
提到吃饭,万平辉才觉得自己精疲力竭,饥渴难当。想了想,点点头,两人就往酒厂外走去。
杨冲锋见万平辉走得匆忙,不知道是市里的电话,还是哪里又有什么紧要事了。见他神『色』也不是太紧张小心,估计不会是从市里打电话下来责问的。柳河县要进行改制,出现这类事情也是很容易接受的,市委总要等县里汇报后,才会表态的。当然主要是事态得到了控制,没有将影响扩大。
走到那张临时准备的办公桌,上面也铺了一布单,杨冲锋见这架势和上次他到这里做全厂动员工作时几乎一个样子。只是这次走过来,都没有什么准备,而万平辉走出去后,会不会立刻转过来继续?
到桌后,面对着全体工人,杨冲锋心里还是很踏实的。百来人中,真正想闹起来的人只有三十来个,再给他们稍加分化,就只有十几个人才是真正的核心。当然,为首的两个,这时杨冲锋已经看出来了。陈祥明和王洪毅就坐在中间,见杨冲锋走到人群前,对旁边几个人耳语,立即就有人哄闹起来。
杨冲锋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的起哄那是因为看到自己到来,酒厂改制的台前人物也就是自己,见到自己『露』面,闹一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杨冲锋盯着王洪毅和陈祥明,只是目前他还分不清楚两人谁是谁。但看到周围的人起哄喊叫时,两人笑得有些狰狞,心里不禁好笑。柳河县这样的小人物,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平静地面对所有的人,那种坦『荡』『荡』的情怀,让他的目光所到之处都安静下来。一般的工人见他,就有种释然也有着信赖,对酒厂目前的状况和改制后会这么多前景,赵致静等人反复在厂里解说过,大家都希望这样的事变为真实。
人们渐渐安静起来,仅有王洪毅两人周围的那一团在叫嚷,就显得格外令人注目。最后杨冲锋见目光定在那一团,看着那些人,不是核心成员的也就闭了嘴。就那几个人,在空大的仓库里叫吼着,有种滑稽感。杨冲锋脸上就笑出来,仓库里灯光不错,那笑意就让人看出了他的不屑。
不知道万平辉会不会再返回来,这是他的位置,杨冲锋也不好多说什么。那些人也没有谁出头站起来发问,王洪毅和陈祥明都觉得杨冲锋一直盯着他们,有种危机感和针芒在背的感觉。双方就一直僵持着,杨冲锋等了几分钟,没有见万平辉到来,便回头暗示阙丹莹,让她到仓库外去看看万平辉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阙丹莹很快就回来,摇着头,张智奎听了她一句话后,走到杨冲锋身边说,他才知道万平辉突然间玩消失,也不给一句话。心里一阵怒,却不知道万平辉到底要不要过来,想了想,只有主动打电话去请示。
万平辉接到电话后,只对杨冲锋说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去办,酒厂那边就交给杨冲锋处理了。要求他尽量将事态平息下来,对方提出什么具体的要求,先不要肯定地答复,请示市委或县常委会通过后再决定。
杨冲锋答应下来,万平辉既然交给他处置了,那就按照他的思路来办。重新走到那桌子后,『骚』动的人群立即安定下来,知道他要和工人们对话来了。杨冲锋见人群都安静下来,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万县长突然接到重要的任务,将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我知道万县长先已经给大家将县里的酒厂改制方案宣传过了,大家对改制方案也都熟悉了,要不要我再解说一遍?”没有等下面的人说话,又接着说“我想,大家也不希望我在这里罗嗦了,是不是?”
工人们就笑了起来,“我们还是很好沟通的吗,”杨冲锋见大家笑了说“我也在工厂里呆过,知道工人最需要的是什么:稳定的工作,不错的收入,月底、季度和年底再有点奖金拿,厂里还有些福利,这就是最好过的日子了。这种日子,我在柳泽县里也过过几个月,知道滋味劲。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那当然好了。”不同的人都喊起来。
“这种日子,你们在三年前也享受过,体会过这种小日子的滋润。那是我们酒厂最红火的时光,那是你们努力奋斗后得到的回报。”杨冲锋说,将声音提高起来,下面不人不少脸上就有些容光。
“可是,这三年来我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紧巴,酒厂的运转要靠县里补贴,其他已经关闭了的厂都说酒厂走了狗屎运,才让县里倒贴钱养着。当然,酒厂有优势有潜力,但我们无法将这优势和潜力发掘出来,改变我们营运状况,我们的收入和我们的销售。因为我们已经落后了,已经不适应当前的经济模式了。之所以这样,县里才决定要改制。这些道理我想大家心里早就明白了,我要再多说,大家也会在心里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像娘们似的罗嗦。”
下面的人又一阵笑,酒厂里的工人以男人为主,说这句话倒是没有人反对。阙丹莹和赵莹两人听了杨冲锋的话,心里忍不住呸地一声,要同他划清界线。
“好了,废话多了就没有意思。在这里给大家一个保证,改制后的酒厂,效益绝对比酒厂最红火的时光都要好,大家都收益和福利也绝对比那时要强,这句话你们记着,要是没有兑现你们大家来找我。其他的话我们私下里都可以说,你们随时都可以找我、找『政府』、找我们县领导。”杨冲锋说到这里,又将全场扫视一遍,见大多数的人脸上的神采都不同了,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我再废话一句,我们做工人的,要想有福利和收益,那就得拼命把工作做好。像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今后再也不要出现,工厂停工了,那还有什么利益可言,我们的客户还怎么对我们的产品抱着信任的态度?”
“一个『乱』糟糟的厂子,会有什么前途?厂子没有前途,我们作为厂里的一员还会有什么前途?这个道理你们比我体会得深,比我看得更远。现在已经中午了,这样吧,大家都先散落,下午该上班的安心上班,有疑问有想法我们欢迎到厂里提,也欢迎到『政府』里来找我。”
杨冲锋这样一说,人群里后面的人都站起来,准备散开。陈祥明和王洪毅知道这时再不拦阻,人们都散开了,他们的计划就无法进行。当下也就不再顾忌杨冲锋是不是认出来,站起来大声喊“谁也不准走,谁敢走可不要怪老子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