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伤救了她的命,把她养在身边,从此,落难的少年和幸存的小女童相依为命。
他将自己所会的一切点点滴滴尽数教给了她,日子虽然清苦,他们二人却快乐又满足。
情愫就是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中渐渐萌生的,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本以为能与她结百年之好的,但终究是她天真了。
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血统,也忽略了他的责任与宿命。
阿伤许她终身的那天她有多欢心惊喜,他娶了别人为妻的那日她就有多绝望伤心。
后来他受人景仰,后来她名动天下。
可每每回想起来,最幸福的时光竟是在南山之上,那处简单的院落,不起眼的木屋,还有那片终年盛开的相思梨。
与他在一起跋山涉水的艰辛也远胜于后来锦衣玉食的富贵。她所求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与他白首同心,却最终落空。
赫连嫣然缓缓闭上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众生皆苦,她亦不能幸免。当年求不得的早已不可追,如今的一线希望她却必须紧紧抓住。
她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反复默念着剑诀,渐渐得以入眠。
第二天,白盛醒来的时候发现赫连嫣然早已收拾停当,还为他打好了水以作梳洗之用。
她总是这样,事事想在前面,似乎永远都能为他考虑周全。
只是,这样好的赫连嫣然终有一日是要离开自己的,想到这儿,原本一夜好眠神清气爽的白盛情绪蓦然低落下去。
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赫连嫣然似乎越来越能影响他的自持与冷静了,昨夜的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在马车里他怎么也睡不着,可在赫连嫣然身边,他却轻而易举的一觉睡到天亮。
白盛在纠结中草草吃了些硬得足以砸死人的干粮,心不在焉地灌了几口凉水,就又随着众人匆忙赶路了。
越是接近皖淮府,看到的景象越是令人心惊。
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起初只是三三两两,渐渐地成群结队。
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如行尸走肉般拖着沉重的步子,漫无目的地奔一条不知在何方的生路。
途中偶尔有同伴倒下,有的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向前,有的却再没了动静,连呼吸也停止了。
人群中有人还会面露难过之色,有的人却麻木地扭过头,连悲伤都已没有了力气。
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埋葬同伴,他们还要去寻找能填饱肚子的食物,他们很饿,饿得快要撑不下去了。他们不能停下脚步,一旦停了,可能就再也走不动了。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却还要活下去。
他们只能继续走,哪怕不知道该走向哪里,他们也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