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庭院瞬间变得肃凝又萧杀,残叶的红枫淅淅沥沥,摧驳的那藏着的秋意曙色越来越荒凉、冷冽,当犀利无比的劲气肆略,门径地上一路直直沿着的印迹漉漉缭乱而狼藉。
“蠡叔,您也来了!”那道宛若水中央伫立的人影还是一身披罩的黑色大氅,茕茕孑立的很是醒楚,那怕徐徐除下檐帽,也劝不住满眼的迷离与恍惚。这样的人,璞华如玉,世所无双,当得芝兰玉树谦谦入怀。有诗曰: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种清风过处,无从挽留人间的相逢,那份清冷孤绝的气韵,仿若海棠春睡风情万种般的笑容,令人既形貌昳丽又心醉神迷,不知不觉为之倾倒折服。直到洋洋洒洒吐出那一句调侃时,原来这里的肃杀只不过是一曲动人心魄的四面楚歌。
院中片刻的寂静了一会,并有一人缓缓直立身躯英武雄浑的走了出来,那是一个不修边幅,有些懒散的人,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旋即投来,让人不敢轻易的直视,他微微颔首一点,淡淡的回道:“嗯,是老幺啊,秋深露重的,你这突然置身如此似踮立刀尖的险地,倒让我这位叔伯长辈显得很是无能了。”
“呵呵,”氅服下的管真蓦然一笑,谦逊的垂下了身,微微一躬,缓缓的道,“‘蠡叔’这是那里的话,能得您老出手,老幺我幸甚至哉!不过‘四叔’竟然有意考教于我,倒显得晚辈很是僭越、悖逆了!”
原来抵挡那一式风动云变偷袭的人却是自称“为仆”的管仆,他原名管蠡,很是敬仰春秋时期的名相范蠡,所以得此取名,但因为后来经历一番无情的变故,性情逐渐疏离郁郁而寡淡,致使改名为仆,他一直是管家在外行事务实的高卓之人,所以往往被族中所尊重敬仰,若非他性情懒散与世无争,一意孤行导致志疏才浅,管家真正掌权的人,未必是身为管家少主管自行的父亲,如今他为管真现身,恰恰证明如今的管家也风雨飘摇,千疮百孔。
躲在隐匿之处的人从院门洞开的方向缓缓的走了出来,长须弥冉,精神矍铄,他附着双手,不恼不怒的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见到院墙下站立着的那道孤逸傲气的凛然身影,声线孤陌又空洞的道:“老九啊,你这长年避世,蹉跎江湖,早也不知世间岁月如何,我们也许久不曾坐下来把酒言欢了,甚是想念当初一起啸野山林青梅煮酒论英雄对弈时的豪情日子啊!”
“四叔!”管真转过身来,朝来人躬身一礼,平和的道。满院的寂寥,此刻气氛肃凝,因她这一声谦和的称呼,竟然宛若溪边的涓流淼淼,十分的空灵。虽然她自称老幺管自行是管家的少主,但面对族中的长辈,她不能有所悔辱与怠慢。
庭院中稍事顿了顿,但那片萧杀的狠戾仍旧挥之不去,随着巷陌深处的幽凉,久久荡涤在心间。
那位出现在院中的人并是管家排行老四的管泗潮,辈分极高,甚至还是管真父亲的堂兄长,当初管家由族长管涪斋交到管真手上时,这位长辈多有置喙,但管真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新星,其能力却有目共睹,不但处理了家族在此时的尴尬形势,更致使家族逐渐呈中兴之势,凌驾于有着当世并驾齐驱的北旅军事参府之上,如今又进驻南朝京畿建康,让几百年几乎快灭绝的兵家有了死灰复燃之机,他们怎能在如此紧要关头去为难势头正劲的管家少主,但自从与权势滔天的据传府携手合作以来,并每每触及权力中心,致使人心思变,越来越贪心不足,这才导致族中有人打算趁机窃取这本来就得之不易的胜利果实,这管泗潮并是其中较为狠辣又具代表性的人物,所以不论是将来谁能从这场局中有局的残酷掠杀中胜出,他们管家无疑居功至伟,但谁能拱手安享这最初胜利的果实,实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