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方晟的一通抱怨后，林枫反倒不敢乱说话了。

本想借着送咖啡的由头，能和国际部再打个招呼。把过慢的审批进度告知刘岚他们，好让国际部这边能配合着有个心理准备。

但不曾想，她还未开口，方晟已经把这种打招呼的破事给埋怨了好一大通，搞得她不知该顶着风口说实话还是虚晃一枪先瞒着。可任谁也知道，这事瞒也瞒不住住，总归倒头来还是要让方晟再说上一回的。

林枫自知自己原本是个脸皮极薄的人。做了客户经理后，才在那一张薄皮糊上了一层硬壳。

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思量，林枫还是在方晟问完好坦白。说是坦白，不若说是讨好。

“方老师，真被你说准了。今天航油也卡在审批中心，估计要好一会儿了。”

她说的并非大实话，因为航油的资料才分派完，只是还没看，不算得上“卡”。但为了显得与方晟处在同一战壕，方便后续行事，她只能说个小小的“谎言”。

提起说谎这事，林枫自认为自己还是个比较有原则的人。学生时代的时候，一直是老师和家长口中的乖学生和乖孩子，认真、踏实、刻苦、聪明，这种词汇经常出现在班主任评语里。

那时，林枫欣然喜欢这样的自己。因为认真和刻苦，可以给她带来打着100的卷子，期末红艳艳的奖状，和满屋子班里孩子的羡慕，还有老师家长嘴里停不下来的赞叹。

那样的日子可真是简单。目标简单，想法简单，做起事情来也简单。

可终归简单的日子有了到头的一天。林枫此前不觉得，但踏入国展的那一日起，这样简单的生活，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而在开启不简单的日子后，林枫也学会偶尔“说谎”。刚开始时，很忐忑，很不安，总觉得周遭都是大而瞪的眼睛，直直地冲着你看，想要将人看得透透的。可日子久了，发现这事不过是寻常的一句调笑罢了，无伤大雅，有时还能让你绝处逢生。

林枫尝到了“说谎”的甜头，于是内心再也忐忑不起来了。

方晟闻及此言，不由地又开始骂骂咧咧：“瞧瞧，瞧瞧，岚姐，审批中心真的是……都什么人啊，要水平没水平，要素质没素质的。说出去都嫌丢人。这都干得什么事！”

刘岚也感同身受地轻点头，这时正好座机响起，去接电话。方晟转身回到自己的格子间，林枫也跟着过去。

方晟是进口业务的初审，所以林枫以往有业务都是提前先和他打招呼。年龄比较相近，相对来说较容易沟通。

他显然还处在方才的语境里，见林枫过来，就想确认一下：“航油今天还走不走的完，你觉得？”

“走得完。”林枫肯定地回答他，也是在回答她自己。但不得不再次重申现状。“但可能会比较晚。”

“要是太晚了，就明天早上放吧。”方晟转念一想。“反正差一天，锁汇的成本波动不会有太大影响。”

“话是这么说。但，方老师，航油这次是一定要当天放的。客户明确提的要求，就想看看咱们行的效率。”

“效率效率！我现在是最烦听到这个词了。就审批中心那帮子人的磨不拉叽，还怎么能有效率。怪不得人家通用瞧不上我们！”方晟不耐地将手机扔在台子上，发出一记不算太和谐的声响。

“年轻人，稍安勿躁。客户说什么就是什么么，按规定和流程来，总归是没错的。着急什么。”

刘岚接完电话，听方晟如是说，用那甜美淡雅的声音幽幽地从后方开口。

方晟没再说话，握着鼠标把电脑屏幕从待机中复苏回来。

没有听到方晟的保证，林枫着急，便又求证：“方老师，航油的进口业务量大又稳定，中行占着多少年都不肯放。好不容易航油给了一次机会，这次不管怎么样也得抓住不是。所以，帮帮忙。”

见方晟貌似无感，林枫又开口：“审批中心那边都打过招呼了。前面因为上汽财务，也是个大客户，不好直接插队。但后面就轮到航油，肯定不会太拖的。”

林枫靠着方晟的格子间，巴拉巴拉地罗列了各种不得不做的理由。真是把当年课堂里教的关于《如何写好议论文》的技巧一一使出来，摆事实，讲道理，再加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