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海深很是惊讶,“咋这样啊?再急也得当个事办啊!”
“姥爷,俺奶奶说了,俺爹死了,现在这个世道,眼前只能顾活人不顾死人了。”柳扎根流着泪说,“俺奶奶说亲戚家都不通知了,免得办事那天万一日本兵来了再出啥事!”
龚海深老汉抹了一把眼泪,“别的亲戚家不通知就算了,咱这顶门子亲戚该说一声啊!”
“俺奶奶说失礼的地方就让亲戚都多包涵一些吧。等日本人走了,亲戚家该来往还来往,还是刀割不断的亲戚!”
马氏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扎根,你爹啥时候死的啊?”
“他初七那天死的。”
马氏又不解地问:“今儿都十二了,你咋才来说啊?准备啥时候办事啊?”
扎根起身去搀外祖母,又扶她坐到一把小椅子上,“昨儿个就把俺爹殡了,俺奶奶教我今儿个来谢孝。”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还有这样办事的吗?”马氏哭着说。
“亲家母这样办事也不错,她害怕办事的时候日本人去了再出啥事。”龚海深说道。
“你爹是得了啥病啊?”马氏问柳扎根,“今年年下他跟你娘一块来走亲戚,他不是还好好的嘛!”
扎根抹了一把鼻涕,“俺爹是初七那一天在周家口被日本人打死的,当时俺家里人都不知道。都过去两天了,以前在烟馆里烧茶的李叔走那儿过,他认出来是俺爹。他知道俺家是柳家湾的,就坐船过来了。找到俺家,家里没有人。他就去俺前边那一家见了俺大雷大伯,跟他说了这个事。俺大伯赶紧就去毛洼俺姑家找俺,正好遇见俺奶奶带着金花在地里剜荠菜。俺一家就回去了,连俺姑跟俺姑父都没有让他们知道。我跟几个大伯连夜把俺爹拉回来,俺黄刚哥去镇上定了一个棺材。昨儿上午给俺爹入殓,下午就出殡了。”
“唉,”马氏又哭了起来,“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偏偏遇上这个世道。老天爷,你咋不打雷把那些害人的畜生都劈死啊?”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马氏就把两个儿媳妇喊了出来。当她们得知姐夫惨死的消息也很悲伤。
由于全福的两个舅舅带着几个儿子到七八里外的地里干活去了,郑白妮妯娌俩和几个女孩都不敢出门,龚海深就领着柳扎根去坟地烧了纸。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马氏和两个儿媳妇已经做好了午饭。
午饭后,柳扎根没有在外祖父家久留。辞别亲人,他就返回了家中。收拾几样东西,扎根就去了毛新春家。
两天后,龚海深的两个儿子到毛新春家看望了胡氏和龚氏。
很快就到了四月,收了豌豆后又收大麦,接着就该收小麦了。秋忙麦忙,绣女下床。那些去亲戚家避难的女人大多都回到了家中。
三雷和招娣本不想让三个儿媳妇和两个女儿回来,无奈他们家种了二十多亩地的小麦,还要种秋,单靠他们几个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只得把她们都接了回来。
几天过去了,也没有见到日本人的影子,大家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女人们也不再往自己脸上抹锅底灰了。
这天下午,大雷、黄刚、黄强、黄刚媳妇、黄强媳妇几个人正在地里割麦,忽然听到南边有人喊:“大雷叔,你带的水还有没有了?我渴了,跟你找点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