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坤回到观里,就从屋里拿出一根麻绳把它系在两棵大树之间,然后将那两件道袍搭在麻绳上晾晒。他把那只木盆放回屋内就去了院子西北角的那块菜地,他俯下身拔掉那些地黄瓜秧,腾出地来以备以后的几天种萝卜和白菜。
几天来,唐冲一直愁眉不展,坐卧不安,他不仅嘴上起了几个水泡,而且还瘦了几斤。唐冲所担心的除了日本人对他的办事不力表示出的强烈不满以外,那天晚上他带着张丑几个人去看望兰玉龙受到的冷遇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沉重打击。从兰玉龙家回来以后,他坐在办公室里长吁短叹,又开始后悔自己当了这个保长,但思来想去也知道已经下不了这只贼船。
唐冲已经看明白,张丑、赵蛤蟆这些人催粮逼款倒还可以,但让他们追查游击队的眼线却不在行。唐冲整日惴惴不安,既担心日本人打他的板子,又担心兰家的人与他为难,还担心黄三雷的小儿子会找机会对他下手。
唐冲手下的几员大将都看出了他的心事,唐冲心里不好受,他们几个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他们都不想看到唐冲出事,这棵大树一旦倒了,他们又该去哪儿乘凉啊?所以他们都想宽慰唐冲的心。知道唐冲爱喝两口,他们就轮流请他喝酒。由于担心日本人白天会随时来保办公处找唐冲协助查案,所以他们就在晚上请唐冲喝酒。
这天傍晚,赵蛤蟆从赵六那里买了两条大鲶鱼。晚上,唐冲又和王留宝、张丑、赵蛤蟆、小九几个人在保办公处喝酒。每个人都喝下几两酒,他们就闲聊了起来。
“这场雨下得真不小啊,”张丑笑道,“兰大奎家的院子里积了不少水,两间堂屋的墙脚都泡酥了,今儿早上吃饭的时候,两间房子都塌了。”
“我咋没有听说啊?”王留宝问道,“他家的人没有砸住吧?”
“没有,”张丑说道,“幸亏当时他们一家人都在灶屋里吃饭,要不然就不好说了。”
“房子塌了也没有事,”赵蛤蟆笑道,“现在天热,晚上就是躺到外边也冻不着。”
“天冷也没啥事,”张丑笑着说,“姓兰的有祠堂,他一家人管搬到祠堂去。”
唐冲摆了摆手,“没有砸住他家的人该他家的人幸,砸住他家的人活该他家倒霉。别说那个事了,咱还喝酒吧。”
几个人又喝了一会儿,赵蛤蟆笑了起来,“都说老六这个人好胡说八道,这话一点不假。他说昨儿个天快黑的时候看见两个人从河里上来去了盘龙观。他不是睁着俩眼说瞎话嘛,那个时候下着瓢泼大雨,谁会顶着雨出来啊?再说了,就是不下大雨,谁也不会那个时候去观里烧香啊?他一说,旁边吃饭的人都笑话他!”
唐冲顿时心中一凛,他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蛤蟆,你是啥时候听他说的啊?”
“今儿晌午吃饭的时候啊,”赵蛤蟆不假思索地说,“俺那一片的人都到那一棵大柳树下吃饭,老六说他昨儿个睡了半下午觉,天快黑的时候到河堤上转转,就看见俩人往盘龙观去了。有几个人就说他看见鬼了!”
小九从盘子里抓起几粒花生米,他往嘴里放了两粒笑着说:“谁不知道老六是啥人啊?谁要相信他的话,才是大白天往人家院里跳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