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姥姥,你不觉得他们很好么。”长公主转回视线,又落在无声厮杀的棋盘上,常言道胜天半子,赵恬敛气凝神,把手中的白子落下,二人杀得有来有回,但胡椒仍赢了四目半:“我输了。”
“我有一事不明,表姑姥姥为何忽然想起了要搅浑晋国的水?”
胡椒伸了个懒腰,捏起茶几上的小糕点一口吃进去,她动作大开大合却不见粗鄙,更多的是随意而已,直到咽下嘴里的东西,她才开口说道:“大概是我病复发了罢。”
“表姑姥姥得了什么心病,我这儿有医圣入室弟子在,可药到病除。”
“治不好的怪病,为归乡可接。”归乡,归乡,她们这些流放之徒,什么时候才能归乡啊,活在这种地方对所有族人来说,都是无穷无尽的惩罚。
斜靠在隐囊上,女人半丝慵懒,半丝癫狂的放空双眼,她看着周围作古中再作古的人和物,痴笑起来,笑着,笑着脸上骤然收敛,成了死寂沉沉的静默。
那种沉寂中隐隐爆发出来的癫狂,赵恬在父皇脸上也见过,那是父皇偷偷在寝宫中抱着娘的旧衣时露出的神情。
没想到这样的神情,在胡椒脸上重现了。
“表姑奶奶,我娘的族人为何被流放到这儿来。”她们来自何处?是西域么,西域哪儿呢,赵恬身上找不到西域人的血统,她黑发黑眸,也不是深眼窝高鼻梁:“其他族人都到哪儿去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她。
她们自哪儿来?这个问题问得好,她们将要到何处去,胡椒心里没有答案,只能一日一日的熬着,熬到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时候。
或许就到头了吧。
“说不清楚,别问了,让外面的小年轻进来吧。”胡椒坐正身子,一手撑着下巴,透过花格窗,都还能看到伍钺青和周役眉目传情的样子,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她懊恼道:“这样的姑娘,真是可惜了。”
赵恬听不明白,问:“怎么可惜了,周役不好么。”
“可惜了,以前她看走眼,将来还会因为这个麻烦不断。”
“您指的是萧昘。”
“除了他还有谁呢?我现在有些不忍心把这个好姑娘扯进来,可我的好侄孙女,不把她扯进来,我的曾侄孙女又如何能问鼎天下。”胡椒故作为难的愁着连,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哪里像个心智正常的人,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每年中有个把月,胡椒都有些疯疯癫癫的。
这段日子,她就喜欢寻个万径人踪灭的山林,独自一人在野兽遍地的林子里发发疯。
公仪御重伤被逼进山谷自生自灭,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活下来,就因为当时胡椒看中那片茫茫山林里的红枫叶很好看,在一棵参天大树上搭了一个小屋子。
他浑身是血,全身溃烂的倒在胡椒树上小屋的绳梯下,害得她踩脏了一双鞋子。
机缘巧合就是这样难以捉摸。
莞平姑姑打开书房的门,请门外的两个小情人进来,这算伍钺青第一次来觐见长公主,她身上还穿着捕快的袍子,腰间的佩刀已经解下,右手帮着夹板,看着还勉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