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家族终于统一了思想,为维护三桓利益,必须中止孔子的施政方略。
但明面上总不能将为鲁国作出巨大贡献的孔子直接赶出鲁国朝堂,那就来阴招吧。
季孙斯有的是阴招,至少在政坛上,搞人的事,他很在行。
叔孙州仇和仲孙何忌也很在行。
于是,针对孔子的阴招就出来了,那就是剥夺孔子的兵权。
孔子的兵权,就是在堕城令推行中,由仲由率军监督督促各地堕城。现在仲由正率军讨伐成邑,但成邑被围了数月之久,仲由仍无法将成邑拿下。
这就给了季孙斯绝佳的借口收回仲由的兵权:仲由虽是孔子夫子高徒,但并非统军良才,鲁军久攻成邑不下,军士损伤且疲惫,钱粮损失较巨,应追究责任。
看在仲由是孔子的弟子份上,问罪就不问了,但以后就不要统军了。鲁国左右两军的实际统帅,就由两军司马担任。
仲由很不心甘,但他无可奈何。而且,看上去长得五大三粗的仲由已经看出了季孙斯对他的态度,这是明显在排挤自己。既然如此,那季氏家族家宰这样的角色,自己再扮演的话也就没味道了。
仲由辞去了季氏家族家宰一职,这当然符合季孙斯的心意。
孔子很郁闷,但他仍旧希望鲁军继续讨伐成邑。甚至,孔子还认为,自己所熟悉的鲁军左右两司马都有领兵打仗之才,成邑被围数月,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只要成邑城墙拆毁,那堕城令将继续推行。
但很快,令孔子不安的消息传来,齐军即将犯境。这是针对孔子的第二个阴招。
这一次齐军犯境的理由非常充分:因为齐国接纳了鲁国叛臣公山不狃和叔辄,季孙斯派人前去齐国交涉,要求齐国将两人遣返回鲁国,结果齐国不同意。
季孙斯派去的使者貌似很生气,说了一些过分的话,结果令齐侯大怒,齐侯下令齐军集结,准备讨伐鲁国。
孔子得到了消息,但他没能力去证实。因为这消息本就是季孙斯送给国君的。
因为这消息本就是假的。
季孙斯要做的,是借口齐国将犯境,鲁军必须暂停对成邑的围困,而要将军队派向齐鲁边境,摆出防守态势。
就这样,围困成邑的鲁军撤回,直接去了边境。差点要被破城的成邑得到了喘息之机,公敛处父加紧修筑城墙,筹集粮草,招募兵马。
也就是说,孔子令仲由率军讨伐了成邑数月,只差最后一口气就可以拿下成邑,只差最后一口气就可以实现成邑堕城,但现在戛然而止。
这意味着堕城令,不再推行了。
孔子坐不住了,他去求见鲁定公。
但是,鲁定公的身边陪着季孙斯,还有叔孙州仇和仲孙何忌。这三人看向孔子的态度,貌似没有以往的热情。
还没等孔子说话,季孙斯就叹着气道:“夫子,现在国家最大的威胁是齐国,夫子还是替国君分分忧,如何抵抗齐国的威胁吧。”
孔子气得差点跺脚,齐国哪里有什么威胁?都说齐军犯境,但边境何曾看到过一个齐国士兵?堕城计划推行了一半,此时废止,那是真的半途而废。
国家的重大方针政策,哪能朝令夕改?
堕城令一旦废止,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执行层面问题,而是国君对全国百姓的信义完全丧失的问题,是自己作为这个时期鲁国的实际执政者在鲁国政坛全面崩盘的问题,是自己苦苦追求的复兴周礼在鲁国的全面失败的标志。
孔子感到一阵悲凉,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起身对鲁定公施礼,刚想开口说话,谁知叔孙州仇抢先发了言:“夫子,州仇知道夫子一心为国,但为政者,应胸怀大局,堕城之策,彼一时此一时也。州仇所忧者,昔日为大城,今日为国难。一旦齐国来攻,请问夫子可有退敌良策?”
孔子怔在那里,一时倒也无法反驳叔孙州仇。
季孙斯对鲁定公道:“主公,臣有罪。前番臣唐突了,遣使赴齐国见齐侯,要求遣返公山不狃和叔辄,但用人不当,惹齐侯生气。如今,国家面临着齐国犯境之患,臣恳请主公同意臣亲自出使齐国,带足财物,向齐侯道歉,谋求两国和好,以消除兵患。”
仲孙何忌也对鲁定公道:“主公,季孙大人所言甚是,臣恳请主公同意季孙大人所请,立即赴齐国斡旋,以解眼前之危。”
三桓家族三大宗主,此时表现出了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未曾有过的团结一致,此次君前议事,配合极端默契,甚至都没给孔子发言的机会。
再加上凭三人在鲁国政坛上的地位,鲁定公哪里还敢说什么?看着三桓咄咄逼人的样子,鲁定公无可奈何了。
曾幻想着,在孔子以及孔门弟子的拥护下,重振鲁国公室,这是一个伟大梦想,但此时破灭了。
既然梦想已经破灭,鲁定公必须赶紧回到现实中来。
鲁定公很清楚自己的现实,那就是一切听三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