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命令传下,崇文长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舷上飞忧虑的说道:“领航的阮明已经被困,我们顺风向东航行,就是离航线越来越远。”
崇文说道:“先逃命再说,快入冬了,东北风随时会起,我们还能够回到航线上。”
吉良贞家凑了上来,低声问道:“那么。。。就这么撇下阮大人他们么?我们东海商团,不是同生死者即兄弟么?”崇文的命令已经发出,未来的龙王岛总火长才说起此事,他不是劝谏,只是单纯的疑问。
崇文淡淡的说道:“你跟阮明同过生死么?不,他只是你的海上伙伴,不是商团兄弟。贞家你记住,海上的规矩是,生死面前无道德。”
听到崇文的话,仴国老实头一时间有些惘然若失。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了大海,金山卫号已经变成了一座灯山,一个个羊皮灯悬挂在桅杆、衍木、栏杆和两舷,甲板上灯火辉煌,也照亮了一大片海面。
上斗不时扔出一枚火砖,借着片刻的光明,观察远处的动静。黑衣水手簇拥在两舷、前招舱、前后锚舱、两舷桨廊、两舷水门、艉部橹舱,死死盯着海面,不时有人惊叫出来,随后是一阵手忙脚乱,把蔓延而来的赤藻挑开。金山卫号已经下了网,可以暂时保护船舵,为船只转向摆脱争取时间。
总兵顺亲自攀上主桅,一边观察海面,一边指挥船只躲闪随时出现的赤潮触角。让崇文吃惊的是,八重山祝女真乙姥也勇敢的攀上前桅,帮助观察前方的海况,随时通报发现的危险,和任何一个水手无异。
在一片粗莽的叫骂声中,不时传来女人磁性的高呼:“右舷前方又来了,转舵!转舵!前招舱,前锚舱小心了,入娘的!把那东西赶走!”
在这场人与赤潮的战斗中,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所有海贼心里都有些异样,这些粗汉忽然感受到了一种罕见的东西,那就是。。。美丽。
这一刻,没有哪个男人畏惧死亡。
“大出海,后船没有跟上来,陈华他们被缠住了。”舷上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怕死,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他见的多了,可是被无边无沿的海藻缠住,最后被拖进大海,抵死挣扎不脱,这种缓慢的煎熬实在太可怕。
崇文骂道:“蠢,有我们开路,还是逃不出来。”
舷上飞说道:“他们船小力弱,哪里有我们这么多人手。”
崇文说道:“走,跟我上露台去看看。”
乱哄哄的叫嚷声中,几个随从跟着崇文登上艉楼露台,向后面眺望。只见不远处的黑暗中,有几盏摇摇晃晃的船灯,可以看到船只模糊的一部轮廓。
那2百料小船桅杆已经倾斜,想必是疯狂转舵,终于陷在赤潮中,不甘心的唐营水手仍然在挣扎,船只还在向东南方向缓缓移动。
崇文默默看了一阵,终于说到:“阿杰,传令朱难驮,命他带4个小艇去救人。”
舷上飞大声应诺,转身要走,崇文一把抓住他,说道:“你叮嘱他一句,不必勉强,若实在救不得,就撤回来。”
舷上飞说道:“明白。”
不一刻,水手们喊着号子把小艇下到海面,这是一种海上的交通艇,金山卫号上有4条,能搭载40余人,挤一挤能救出后船那些人。
吉良贞家问道:“殿下,生死面前无道德啊。”
崇文微微一笑,说道:“怪不得阿乾说你是个死脑壳,我们又是渔网拖带,又是长矛驱赶,这条航路即使还有赤藻,也不会稠密如山,总要尝试一下。虽说生死面前无道德,可是见死不救,也不是阿妈贼本色。”
吉良贞家躬身说道:“明白了。”
在崇文的注视下,4条小艇划着长桨,向后船疾速驶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忽然,前甲板传来女人的惊呼:“左舷前方有大片红潮,向南转舵!”
总兵顺苍老的声音传来:“入娘的!转舵辰巽位!再转舵巽巳位!再转巳丙位!”
金山卫号采用的是西式舵轮,操作比舵杆轻便灵活的多,在总兵顺指挥下疾速转向,巨大的扭力之下,船板发出咯吱吱的声音。水手们一起向左歪倒,艉楼上的崇文等立足不住,只得握住栏杆,来财牛也死死握住他的手臂。
崇文不由得有些担心真乙姥,这样疾速转向,桅杆倾斜的更加厉害,真乙姥毕竟不是真正的水手,若不慎跌落到甲板,岂不是完了么。
想到这里,不由得破口大骂:“入娘的永良比金,你算个鸟的护卫!是你保护真乙姥,还是她保护你!”
一旁传来来财牛雄狮般的低吼:“那些八重山人不惯船上颠簸,已经吐了两天了,根本出不得船舱,日常训练也无法完成。不过你不必担心,我的人在桅杆上保护真夫人,万无一失。”
想起自己刚到海上的鸟样子,崇文也实在怪不得那些野猪牙。
说起这位真乙姥,真入娘的不让人省心啊,你说你一个女子,像个海贼一样爬到桅杆上,像个什么样子。。。可是,为何这个天真的女子让人如此挂念。